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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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前走着,她聽見了些聲音,退縮了。

    有人在這兒呢!她是不願意遇着什麼人的。

    但是她的靈敏的耳朵呼着了另一種聲響,她驚悸着,原來是一個孩子的哭聲。

    她再聽着,聽見什麼人在罵孩子。

    她迅速地向那濕路上下去,陰郁的感情的怒氣充滿着她。

    她覺得自己已準備好了要去向誰發脾氣了。

     轉過一個彎,她看見兩個人在她面前的路上,守獵人和一個穿着紫色外套,帶着鼹鼠皮帽的女孩,女孩正在哭泣。

     "喂,不要哭了,你這小鬼子。

    "那人怒叫道。

     孩子哭得更厲害了。

    康妮走上前去,眼睛發着光,那人回轉身來望着她,冷淡地行了一個禮,他的臉正氣得發白。

     "什麼事?她哭什麼?"康妮問道,很堅決的,但是有點喘不過氣來。

     一個輕輕的微笑,好象嘲弄人似的,顯現在那人的臉上。

    "那,你得問她去。

    "他用他的沉濁的土音冷淡地答道。

     康妮覺得好象被他在臉上打了一下似的,氣得臉色都變了,她抖擻着精神,望着他,她那深藍色的眼睛茫然地發着亮。

     "我是問你。

    "她喘着氣說。

     他舉着帽子向她行了個奇特的鞠躬——"對的,男爵夫人,"他說。

    然後他又帶着土音說"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他變成了一個士兵似的,令人不可捉摸的态度,臉孔煩惱得發青。

     康妮轉過身到孩子那裡去。

    這是一個九歲或十歲的女孩,紅赤的臉,黑頭發——"什麼事呀,親愛的?告訴我你哭什麼?"康妮在這種情境中路着那人之常情的溫情說道。

    孩子故意的嗚咽得更厲害了。

    康妮更溫柔地對待她。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告訴我别人對你怎麼欺負了!"……聲音中帶着無限地溫慰。

    同時她在絨編織的短衣袋裡摸着,恰好找到了一個六便士。

     "不要哭了!"她向孩子彎着身說,"你看看我給你什麼東西!" 嗚咽着,吸着鼻涕,掩着哭腫了的臉的一隻拳頭移開了,一隻靈動的黑色的眼睛向六便士瞥了一瞥。

    她還中鳴咽着,但是輕了許多——"好,好,告訴我什麼事,告訴我!"康妮說着把錢放在孩子的肥厚的小手裡,這隻小手把錢接着。

     "那是……那是……為了貓貓!。

    " 嗚咽減低了,抽噎着。

     "什麼貓貓,親愛的?" 等了一會,那握着六便士的羞縮的小手伸了出來,指着一叢荊棘。

     "在那兒!" 康妮望着那兒。

    不錯,她看見了一隻大黑貓,身上染着血。

    獰惡地躺在那兒。

     "啊!"她憎惡地叫道。

     "這是一隻野貓,夫人。

    "那人嘲諷地說。

     他向康妮眼裡望着,猛捷地,傲慢地,一點也不隐藏着他的感覺:康妮的臉色變紅了,她覺得她剛才發了他的脾氣,這個人并不尊敬她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和氣地向孩子問道,"你肯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孩子吸着鼻涕;然後用一種矯揉造作的尖聲道:"康妮·梅樂士!" "康妮·梅樂士!呵,這是個美麗的名字呢!你是和爸爸一同出來的嗎?他向那貓貓開槍是嗎?但那是一隻壞貓貓嗎?" 孩子用她那勇敢的黑眼睛望着她,探究着她,打量着康妮這個人和她的憐愛的态度。

     "我本來要跟奶奶留在家裡的"女孩說。

     "是嗎?但是你的奶奶在那兒?" 孩子舉起手臂,向馬路下邊指着:"在村舍裡。

    " "在村舍裡?你要回到她那裡去麼?" 想起了剛才的哭泣,突然發抖地抽噎起來——"是的,我要去!" "那麼來吧,我帶你去好麼?"把你帶到你奶奶那裡去好麼?這樣你爸爸便可以做他所要做的事情了。

    "——她轉過臉去向那人說道:"這是你的女孩,是不是?" 他行了一個禮。

    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想我可以帶她到村舍裡去吧?"康妮問道。

     "如果夫人願意的話。

    " 他重新向她的眼睛望望着,用他那種冷靜的、探究的、不在乎的眼光望着她。

    這是一個很孤獨的人。

    隻管着他自己的事的人。

     "你喜歡同我到村舍裡,到你奶奶那裡去麼,親愛的?" 那孩子又通告着那尖銳的聲音,嬌媚地說:"是的!" 康妮并不喜歡她,這個嬌養壞了的陰險的小女性,但是她卻替她揩了臉,拉着她的手,守獵人行了個禮,不說什麼。

     "早安!"康妮說。

     到村舍裡差不多有一英裡路。

    還沒有到那守獵的人富有風趣的村舍以前,康妮已經覺得太讨厭那女孩了。

    那孩子是猴子創造的狡猾,而且是這樣的泰然。

     村舍的門開着,聽得着裡面的聲響。

    康妮猶豫着,孩子撤開了手,向屋裡跑去。

     "奶奶!奶奶!" "怎麼,你已經回來了!" 祖母剛把火爐用黑鉛油過,那天是星期六的早晨。

    她穿着粗布的圍裙,手裡拿着一個黑刷子,鼻子上染着黑灰,走到門邊來。

    她是有點幹枯了的小婦人。

     "啊,怎麼!她叫道,當她看見了康妮在門口站着,急忙地用手臂擦着臉; "早安!"康妮說,"她哭了,所以我把她帶回來的。

    " 祖母向孩子迅速地瞥了一瞥。

     "但是,你爹爹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