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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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的手中,還是李夢帆先開腔:“你大概是為和-賣命,人為财死,鳥為食亡,自古已然……” “那你是為了什麼?” “李夢帆為天山派‘金剛爪’掌門天風大師報這弑師犯上之仇……” 薩巴已無意駁辯。

     金如意在鵝毛大的雪中,劃出一道道金芒,劍光閃爍缭繞,在很短的時間内,兩件兵刃上已結了厚厚的冰霜。

     他們對敵方都有相當的認識和了解。

     所以,他們都知道,彼此的傷勢已經康複了,這樣拼鬥的結果,就必須心服口服。

     “嗆啷……”一溜火星濺出,在大雪中造成森厲奇景。

     金如意畢竟是較重的兵刃,帶着無俦罡風揮掄掃砸,使人意識到骨肉與赤銅相觸時的脆弱之感。

     青鋼劍帶着一串串的幻影,缭繞在金芒之外,“飕飕”聲響起,渾如死神的召喚,薩巴的黃袍已在罡風中飛旋脫去。

     幾乎同時,薩巴的利爪也在李夢帆的腰上抓了五電點破孔。

     雪在飛旋,人在飛旋,兵刃在兩人的要害處飛旋,也許墓中的幽魂也在陪伴着他們飛旋起舞着。

     因為,今夜此墓地中将添新鬼。

     金如意的“嗡嗡”聲大作,劍上的嘯聲盈耳。

     四道冷電似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自兵刃的流瀉光焰中射向對方,其銳利不下于刀劍。

     又是一縷長發飛出,薩巴低吼着立還顔色,金如意在李夢帆的上盤左右前後環繞劈砸二十三次。

     在不可思議的角度上一勾一挑,李夢帆的背衣上又是一道裂痕,而皮開肉綻。

     又近百招了吧? 百招是他們見真章的大關頭。

     誰能不被埋在鵝毛大雪中而走出墓園,大概在二三十招以内就分曉了。

     薩巴的長發又被挑飛了五七縷,發際處已淌下血迹。

     百招已滿,他們都以此數為一界限。

     李夢帆稍退,劍勢緩斂,“雷霆三式”第一式突然出手。

     這一式,薩巴已接過兩次,自然難不倒他,而且稍退即進變守為攻,他似乎為了對付李夢帆的奇招,也有所精進。

     李夢帆的第二式再施出,地上殘雪飛旋,天上落雪向四周射壓,粼粼光波如大河倒瀉的浪濤,淹蓋了金如意的光焰。

     但是,薩巴也接過這第二招,在挨了一劍的情況下,仍然又抓了李夢帆一爪。

    李夢帆踉跄退了兩步。

     胸衣裂碎,皮破血濺。

     而在此同時,長劍也戳中了薩巴的左腮,皮肉翻起像小兒嘴唇。

     他們稍稍停住兵刃,喘息一會,李夢帆再次緩緩地擎起了長劍,由于這式子薩巴從沒見過,不由微微色變。

     他不以為李夢帆還有更厲害的招式,但是,他不希望有的事畢竟仍會發生的。

     長劍挽了個怪異劍花。

     然後劍形突然幻失,光燦的青芒,形成一道道小小的環節,延長為經天長虹,炫目灼眼的光幻,在大雪的黑暗空中彌漫、延長。

     空中和地上的積雪雷動“轟轟”卷起,雪在劍上的高溫下溶解,然後又在高速飛射中再次凝為冰屑,猛射激砸而出- 聲長嘶,“嗷”聲乍起,劍如九天慧星劃落,在薩巴的左頸處斜劃而下,直到他的右邊小腹下的胯骨處。

     他左邊的肋骨,如切斷的籬笆,腹肚翻開,血淋淋的内髒吊在胯間。

     但他仍然用一手托着内髒發怔,似乎到此地步,還不相信會有此結局。

     但就在這時,四周人影隐現。

     首先一瀉而至的是玉珠,繼之而來的是傅硯霜、江帆、哈玉、韓大壽、玉姑、白绫及小蝙蝠等人。

     原來是小蝙蝠去報告了玉珠,而玉姑也偷偷撿起了薩巴送來的紙條,那紙條雖被李夢帆撕碎,但大家拼湊之下,終于知道他們決戰地點。

     但幾乎同時,正在大家全神貫注着肚破腸出,仍在兀立不倒的薩巴時,一條幻影在大雪中疾射而至。

     來人所選的目标居然不是李夢帆。

     玉珠竟然是這人下手襲擊的對象。

     一支蜿蜒顫動,詭谲莫測的軟劍,綠汪汪的劍芒,向玉珠的左後側疾刺而下。

     “玉珠快閃”硯霜正好在玉珠的左後側,她發現時拔劍來格,已稍遲些。

     加之來人的輕功高,膂力雄厚,又是謀定施襲,“嗆”地一聲,硯霜的長劍竟然一折為三斷落。

     劍一折,玉珠的反應迅捷,拔劍扭身同時進行。

     此時此地,已傳來了一聲慘烈凄楚的嬌呼,那綠汪汪的軟劍,已自硯霜的胸腹之間左側穿了過去。

     硯霜雙手擎着,美眸中有絕望和驚凜之色,很快地,她似乎知道了自己的歸宿,一切的一切都會在這短短的時刻中結束。

     玉珠、李夢帆以及所有的人都被這巨大的震撼驚呆了。

     因而很久很久,大家都隻能無助無援地望着劍已穿身的硯霜,即使是江帆,此刻也已束手無策了。

     當“無名和尚”抽回軟劍時,硯霜搖晃着倒在玉珠臂彎中。

     李夢帆抖着手,指着“無名和尚”切齒道:“你……你這個空門敗類,你莫非也被人收買了不成?” “我就是二十年前武林名噪一時的‘無名火’馬連奎,聽說過嗎?和-以黃金千兩收買了薩巴,而我,隻要他的八駿馬。

    那是和阗玉精雕的稀世之寶,條件是除去你們兩人……” 不錯,昔年的“無名火”因劫镖,背了十七條命,迄未落網。

     玉珠一驚,和-竟連他也不放過? 其實這也是意料中事,玉珠和李夢帆有交情,不殺玉珠,他總是難以安枕的。

     李夢帆看看玉珠臂彎中的硯霜,他淩厲地擎起了長劍,不必考慮,不能猶豫,意念中隻有一個“殺”字,視野中一片血紅,連大雪都是紅的。

     又是那“雷霆三式”中的最後一式 刹那間,再次風雲色變,地上及空中的殘雪如爆炸射濺,青色焰芒一圈圈一條條地旋繞,層層光浪暴卷,炫目生花。

     衆人暴退中,隻聞“嗆嗆嗆”聲中,發出了“刈”地一聲,一個血球帶着血雨飛到一丈之外去了。

     一具無頭的瘦小屍體,仍然向一邊栽出兩三步才倒地而亡,比較起來,“無名火”馬連奎較之薩巴還是略遜一籌的。

     李夢帆掠到玉珠身邊。

     硯霜口鼻中已溢出血絲,道:“你們都不要難過……我去了也好”…要不……我将無法自處的……你們也難獲諒解……夢帆和我相交較早……但是……到了北京後……我才知道……他對雕玉藝術有一份狂熱……他愛的是一個女人的神韻……不是她們的面貌……也不是她的身體……這也不能說不好……但一個女人所要的……卻又不僅是這些……因此……在我知道玉姑及白姑娘等……都做過夢帆的活模子後……我也不甘……也做了他的活模子……漸漸地……我知道我們女人所追求的最高最神聖的目标太空洞了……我是人……我是個女人……我要的是真真實實的愛……不是男人心目中空洞的神韻……玉珠在這方面也許略略不同……現在也不必說這些了……最後” 硯霜吐出了大量的血塊,喘了一會又道:“我唯一對你們有幫助的是……因我的死,而能改變你們今後對女人的看法……麼……我的死也有價值了……最後……我要送二位一句名言,那就是:落紅本非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到此,已是油盡燈幹,與世長辭。

     風在悲号,雪在戴孝,所有的人都是淚眼模糊,也許,李夢帆和玉珠流的淚最多,因為他們的感受最強烈…… “一代俠女傅硯霜姑娘之墓”。

     墓是玉珠造的,氣派宏大,直可逼王昭君之青冢。

    李夢帆兀立碑前,喃喃自語着,也隻有他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遠處馳來了一輛馬車,車内走出一人,來到墓前,站在他的身邊道:“禦史胡季堂領先彈劾和-,皇上宣布其十大罪狀,抄家已畢,結算總計其私蓄八億餘兩,而朝廷的歲入也不過七千餘萬兩,和-賜死,其子削職,你的仇也算報了……”(據說,和-全家抄斬,是因為他的家私已遠超過了皇室,使皇家眼紅,而不是功高震主,或貪婪,如果是這理由,和-的餘黨必無幸免之理,而八億兩家私盡入皇家私囊未入公庫,即可見此說不謬了) “玉珠,謝謝你這些日子的關注……我也該走了……” 玉珠道:“本來,我想在事了之後,再和你做一次對決,可是現在也沒有那種心情了,當然我也不能不承認,在你的‘雷霆三式’未研成之前,勝敗之數難說,成功之後,我見過你力斃薩巴及‘無名火’的石破天驚一擊,我望塵莫及……” “不!玉珠……”兩人淚眼相望,擁抱在一起。

     英雄有淚不輕彈,隻緣未到傷心處。

     一代巾帼,絕世紅顔,曾幾何時,巧笑倩兮?這還曆曆在目,爾今黃土一坯,衰草萋萋,大英雄,大豪傑,能不同聲一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