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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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馬上重新煥發了精神。

    客人的名字剛一介紹……他早已不止一次聽格侖利希太太說起過這個名字……他立刻瞥了他的妹妹一眼,然後使用極其熱情的态度招呼起這位先生來……他并沒有坐下。

    他們立刻走到下面中層樓去,永格曼小姐已經在那邊擺好了桌子,茶炊也嘶嘶地響起來……這是一個非常地道的茶炊,是蒂布修斯夫妻倆的禮品。

     “你們這裡豐富極了!”佩爾曼内德先生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冷盤,禁不住稱贊說……在談話中,他經常說出一句極不合文法的話,對此他倒是滿不在乎。

     “這可不是慕尼黑的皇家啤酒,佩爾曼内德先生,但是比起我們本地釀的酒來,也還算佳釀。

    ”參議給他斟了一杯泛着泡沫的黑啤酒,參議本人最近也非常喜歡喝這種酒。

    “多謝,我鄰座的先生!”佩爾曼内德先生嘴裡咀嚼着東西說,一點也沒有注意永格曼小姐向他投來的驚訝的目光。

    但是他卻沒有對黑啤酒表現出應有的熱情,老參議夫人不得不又讓人拿上一瓶紅酒來。

    這次看得出來他變得活潑起來,開始和格侖利希太太聊天。

    因為肚子的緣故,他不得不和桌子保持一定的距離,叉着兩條腿,一隻短胳臂連同肥胖的小白手順着椅子背垂下來,生着海豹似的胡須的圓腦袋略微向一邊歪着,臉上帶着又厭煩又惬意的神情,細眯眯的眼睛溫柔地一眨一眨地聽着冬妮的談話。

     由于他從來沒有吃魚的經驗,冬妮便一邊用優美的動作替他切魚,一邊把自己對生活的各種看法一股腦地對他說了起來……“噢,老天,生活裡一切美好的東西這樣快地流失過去,多麼令人傷心啊,佩爾曼内德先生!”她這句話指的是慕尼黑的那一段日子,她把刀叉放下一會兒,神情嚴肅地仰望着天花闆。

    此外她又時不時地吐出兩句巴伐利亞的方言,雖然她缺乏這方面的才能,聽去非常可笑……正在吃飯的時候有人敲門,辦公室的一個練習生拿進來一封電報。

    參議一邊看電報,一邊用手指捋着長須尖。

    雖然旁人看得很清楚,這封電報一下子就占去了他全部的思想,他卻仍舊能夠從容不迫地發問:“生意怎麼樣啊,佩爾曼内德先生?……” “好吧,”接着他馬上對練習生說,這個年輕人退了出去。

     “唉呀,我鄰座的先生!”佩爾曼内德先生回答說,把臉向參議這邊轉來,因為他的脖頸肥短僵直,所以動作異常笨拙難看。

    他把另一隻手臂順着椅背搭下來。

    “有什麼話說啊,真是糟糕透頂!慕尼黑,您知道,”……他每次說他故鄉的名字,發音都含混不清,大家聽他說話隻能連蒙帶猜……“慕尼黑不是作買賣的城市……那地方每人要的是安靜的生活和兩升啤酒……吃飯的時候誰也不看電報,沒有這種習慣。

    但你們這裡又不一樣,天爺爺!……謝謝,我再喝一杯……這酒挺有勁!我的夥友諾普黑夜白天想把買賣兒搬到紐倫堡去,因為他們那裡有一處證券交易所,其他經商條件也很好……可是我不願意離開慕尼黑……說什麼也不離開!……真是見他的鬼!……您知道,我們那裡競争很兇,兇極了……基本沒有什麼出口生意……甚至有人打俄羅斯的主意,想把分号開到那邊去,把買賣兒搞起來。

    ” 突然間他又急速地瞟了參議一眼,說道:“不過……我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我鄰座的先生! 買賣還算過得去!我的酒廠生意不錯,尼德包爾就是那兒的經理,您知道。

    本來是個小買賣兒,可是我們弄到了一筆貸款拿到一筆現錢……按四分利計算的抵押貸款……把原有的廠房擴充了……現在買賣已經運作起來了,銷路不錯,每年都有紅利,很不賴了!”佩爾曼内德先生結束了他的這一段話,謝絕了主人的雪茄和紙煙,而是吸起自己的煙鬥。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長牛角煙嘴的煙鬥來,在煙霧彌漫中跟參議談起生意經來,接着話頭一轉,又談到政治,談起巴伐利亞跟普魯士之間的關系,馬克西米連國王與拿破侖皇帝……在這場談話中從佩爾曼内德先生的嘴裡不斷地蹦出一些别人完全聽不懂的辭句,每逢話勢一停,他就用毫無道理的感歎詞把時間填滿,像什麼:“天爺爺!” “真沒聽說過”“真不賴”之類的話……永格曼小姐常常驚訝得嘴裡含着一口食物忘了咀嚼,隻顧圓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望着來客。

    每次這樣作的時候她都要把刀和叉筆直地豎在桌上,輕輕地來回搖擺着。

    這種語調還是第一次在這所房子裡出現,從來沒有聞見過這種刺鼻的煙草味;這種讓人看着刺目的不拘形迹的舉止,對于這所宅子來說也是陌生的……老參議夫人很是關心地打聽了一下人少力微的福音教會在聲勢浩大的天主教徒中所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