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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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爾維把申請複權的狀子和一切證明文件準備停當,送進巴黎高等法院的檢察署。

     辦理複權手續和賽查麗納的結婚公告需要個把月,皮羅多在那個時期心情煩躁,騷動得厲害。

    他一味着急,隻怕活不到批準複權的那個光榮的日子。

    他說他的心莫名其妙的亂跳,隐隐然作痛;它一方面被痛苦折磨得差不多了,一方面也受不住極度的快樂。

     青年人有個缺點,以為别人都和他一樣堅強。

    這缺點也是從他的優點來的。

    他對人對事都不留神細看,隻用他青春的火焰去渲染一切,甚至把自己過剩的生命力強加在老年人身上。

    跟賽查和公斯當斯一樣,包比諾對皮羅多的跳舞會念念不忘,始終留着一個豪華的印象。

    在三年艱苦的歲月中,公斯當斯和賽查嘴上不說,腦子裡都時常聽到高裡南樂隊的音樂,看見漂亮的來賓。

    那次的快樂雖然事後受了重罰,他們仍覺得回味不盡,心情和亞當與夏娃偶爾想起禁果的滋味差不多。

    天使們的傳種接代原是不可思議的神秘,自從吃了禁果,他們的子孫就有了生與死的苦惱。

    但包比諾盡可以心裡甜蜜蜜的想起那個跳舞會,用不到有什麼悔恨:風頭十足的賽查麗納就是在那次舞會上答應他的親事的;他那時還是個窮小子,可見賽查麗納的确是愛他的人。

    所以他把葛蘭杜裝修的住宅向賽萊斯丁買下,要他原封不動的加以保存的時候,在他一片誠心把賽查夫婦的零星什物一齊保管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存着一個夢想要開個跳舞會,慶祝婚禮的跳舞會。

     陸羅神甫說道:“一個正直的人死了!”他的聲調非常莊嚴,指着賽查的手勢就像累姆布蘭特畫的《基督叫拉查複活》的手勢。

     陸羅神甫來了,客人和穿着跳舞服裝的婦女也跟着進來,大家團團圍着,呆住了。

    太太跪在他身邊。

    賽查當着這些漂亮人物的面,握了握忏悔師的手,把腦袋倒在公斯當斯懷裡。

     踏進古老的巴黎法院,走上高等法庭的石扶梯而心情激動,不能自已的人,現在已經很少了,退休的花粉商卻是其中的一個。

     賽查嘗過了勝利的滋味,踏上馬車回老屋子去。

    他疼愛的賽查麗納和忠心的包比諾就要在那裡簽訂婚約了。

    賽查在車上怪裡怪氣的笑了一陣,叫三個朋友都為之一怔。

     賽查回到家裡,重新看見了他的客廳,來賓,穿着跳舞衣衫的婦女,忽然聽見貝多芬的大交響樂在腦子裡在心裡響亮起來,仍舊是那一段雄壯的最後樂章。

    出神入化的音樂從一個調子轉到另一個調子,放出光芒,發出異彩;喇叭聲震動了他疲倦的腦子;這是他的腦子的最後樂章了。

     賽查湊着叔嶽的耳朵說:“這番話說得比我好多了。

    ” 說到這裡,檢察官宣讀損益計算書的摘要,把剩下的債款和債權人的姓名都念了。

     誠實不欺的商界英雄在交易所露了露面,情緒的激動已經無法形容,可是聖·奧諾雷街還有一個更強烈的刺激等着他。

    一進老房子,他看見樓梯依舊簇新,樓梯底下站着他的女人,穿着櫻桃紅的絲絨衣衫,還有賽查麗納,特·馮丹納伯爵,特·王特奈斯子爵,特·拉·皮耶第埃男爵和赫赫有名的伏葛冷先生。

    皮羅多眼睛前面馬上罩了一層薄薄的幕;比勒羅攙着他的手臂,覺得他渾身上下打了一個寒噤。

     石扶梯的地位擺得非常恰當,氣象森嚴,可惜沒有幾個人注意到。

    法院正面有一個列柱成行的走廊,扶梯通到走廊上,大門開在正中央。

    走廊右手通往一個極大的前廳,左手通往聖教堂。

    在這兩座大建築旁邊,一切都可能相形見绌,顯得渺小的。

    聖·路易教堂是巴黎最堂皇的建築之一,從法院走廊那面走過去,有股說不出的陰沉和神秘的感覺。

    相反,那間其大無比的前廳十分明亮;而且你也不大容易忘記法國曆史和這間大廳的關系。

    外面的石扶梯确是氣概不凡,才不至于被兩座巍峨雄壯的建築物壓倒。

    法院前面圍着一排镂花的鐵栅,透過鐵栅望到行刑的廣場,也許會令人心悸。

    從石扶梯上去,正面一間大廳是高等法院民庭外面的穿堂,等于法院的前廳。

     皮羅多淌着眼淚,緊緊握着叔嶽的手。

     瑪蒂法過來招呼賽查。

    一般名聲最好的生意人都圍攏來向花粉商熱烈道賀,說了許多恭維的話,争着和他拉手,叫不少人看着忌妒,也叫有些人看着心裡慚愧,因為在交易所裡走動的人半數以上都辦過清理。

    羊腿子和高勃薩克在大廳的一角談天,他們望着誠實的花粉商,好比物理學家初次看到電鳗;這種身上的電力相當于一個幹電池的魚,是動物界中最古怪的東西。

     然後他按照公事格式作了結論。

     比勒羅道:“你也不能不如此。

    以後你也不會再有這種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