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少保平倭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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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緊要海防說并救荒良法數種 東海小明王,溫台作戰場。

     虎頭人最苦,結局在錢塘。

     這四句是嘉靖初年杭州的謠言。

    從來謠言是天上熒惑星精下降,化為小兒,倡布謠言。

    始初人不解其意,後便句句應驗。

    “東海小明王”者,徐海作亂于東海,稱“小明王”也。

    “溫台作戰場”者,那時倭亂,溫、台無不殘破也。

    “虎頭人最苦”者,應募之人多處州,“處”字是“虎”字 頭也,其殺死尤多。

    “結局在錢塘”者,賊首王直被胡少保擒來斬于錢塘市也。

     話說嘉靖三十一年起,沿海倭夷焚劫作亂,七省生靈被其荼毒,到處屍骸滿地,兒啼女哭,東奔西竄,好不凄慘。

    直到三十六年十一月被胡少保用盡千方百計、身經百十餘戰,剪滅了倭奴,救了七省百姓,你道這功大也不大!如今現現成成享太平之福,怎知他當日勘定禍患之難,不知費了多少的心血!後來鳥盡弓藏,蒙吏議而死,說他日費鬥金。

    看官,那《孫武子》上道:“興師十萬,日費千金。

    ”又說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征戰之事,怎生铢铢較量,論得錢糧?又說他是奸臣嚴嵩之黨。

    從來道,未有權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所以嶽飛終死于秦桧之手,究竟成不得大功。

    英雄豪傑任一件大事在身上,要做得完完全全,沒奈何做那嫂溺叔援之事,隻得卑躬屈體于權臣之門,正要諒他那一種不得已的苦心,隐忍以就功名,怎麼絮絮叨叨,隻管求全責備!願世上人大着眼睛,寬着肚腸,将就些兒罷了,等後來人也好任事。

    有詩為證: 鳥盡弓藏最可憐,到頭終有惡因緣。

     掃除七省封疆亂,聽我高歌佐酒筵。

     這一回事體繁多,看官牢記話頭。

    話說那倡亂東南騷擾七省的是誰?姓王名直,号五峰,徽州歙縣人,少時有無賴潑撒之氣,後年漸大,足智多謀,極肯施舍,因此人肯崇信他。

    相處一班惡少,葉宗滿、徐惟學、謝和、方廷助等,都是花拳繡腿,好剛使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人。

    王直一日說道:“如今都是紗帽财主的世界,沒有我們的世界!我們受了冤枉,那裡去叫屈?況且胡塗貪贓的官府多,清廉愛百姓的官府少。

    他中了一個進士,受了朝廷多少恩惠,大俸大祿享用了,還隻是一味貪贓,不肯做好人,一味害民,不肯行公道。

    所以梁山泊那一班好漢,專一殺的是貪官污吏。

    我們何如到海外去,逍遙歡哉之為樂也呵!”衆人都拍掌笑道:“此言甚是有理。

    ”因此大動其心。

    王直因問母親汪妪人道:“我生之時,可有些異兆麼?”汪妪人道:“有異兆。

    生你之時,夢大星入懷,旁邊有個峨冠的大叫道:‘此弧矢星也。

    ’已而大雪,草木皆冰。

    ”王直歡哉樂也的笑道:“天星入懷,斷非凡胎。

    草木皆冰,冰者,兵象也,上天要把兵書戰策與我哩!”因而遂起邪謀。

     嘉靖十九年,遂與葉宗滿這一班兒到廣東海邊打造大船,帶硝黃、絲綿違禁等物,抵日本、暹羅、西洋諸國,往來互市者五六年,海路透熟,日與沿海奸民通同市賣,積金銀無數。

    隻因極有信行,凡是貨物,好的說好,歹的說歹,并無欺騙之意。

    又約某日付貨,某日交錢,并不遲延。

    以此倭奴信服,夷島歸心,都稱為“五峰船主”。

    王直因漸漸勢大,遂招聚亡命之徒徐海、陳東、葉明等做将官頭領,傾資勾引倭奴門多郎,次郎、四助、四郎等做了部落。

    又有從子王汝賢、義子王滶做了心腹。

    從此兵權日盛,威行海外,呼來喝去,無不如意。

    那時廣東有一夥海賊陳四盼,自為一黨,王直與他有仇,遂用計殺了陳四盼這一黨,因而聲言:“我宣谕本朝,請開互市。

    ”官府不許他開互市,隻叫将官饋米百石以為犒賞之資。

    王直大怒,大驚官府,将米投之海中,遂激怒衆倭奴道:“俺請開互市,彼此公平交易,都有利息,并不擾害你中國。

    你不許俺開互市,是絕俺們生意。

    俺們不免殺入中國搶擄罷。

    ”衆倭奴一齊歡哉樂也。

    踴躍從命。

     三十一年二月,王直遂吩咐倭奴殺入定海關,自己提大兵泊在烈港,去定海水程數十裡。

    沿海亡命之徒,見倭奴作亂,盡來從附,從此倭船遍海為患。

    是年四月,攻破遊仙寨,百戶秦彪戰死。

    又寇溫州,破台州黃岩縣,殺掠極慘,苦不可言,東南震動。

    三十二年四月,倭犯杭州,指揮吳懋宣率領僧兵戰于赭山,盡被殺死。

    又陷昌國城,百戶陳表戰死。

    從此倭船至直隸、蘇、松等處,登岸殺掠。

    參将俞大猷率領舟師數千,圍王直于烈港,王直以火箭突圍而走,從此怨中國益深,又看得官兵不在眼裡。

    遂打造大海船聯舫,方一百二十步,每船可容二千人。

    栅木為城,為樓橹四門,城上可以跑馬往來,屯聚在薩摩洲的松浦津,稱為“京城”,自稱為“徽王”,分布各頭目控制要害之地,共有幾處: 豐前 豐後 築前 築後 肥前 肥後 薩摩 日向 大隅 九州島 前平 馬肥 飛蘭 鳥淵 沉馬 美美 花腳踏 太津村 何馬 屈沙 他家是 卒之毛兒 空居止 通明 巨甲 廟裡 日高 共有三十六島,都是他部下,聽其指揮。

    遂分兵四面殺掠,攻陷臨山城。

    六月, 寇嘉興、海鹽、澉浦、乍浦、直隸、上海、淞江、嘉定、青村、南彙、金山衛、蘇州、昆山、太倉、崇明等處,或聚或散,出沒不常,凡吳越之地,經過村落市井,昔稱人物阜繁,積聚殷富之處,盡被焚劫。

    那時承平日久,武備都無,到處陷害,屍骸遍地,哭聲震天。

    倭奴左右跳躍,殺人如麻,奸淫婦女,煙焰漲天,所過盡為赤地。

    柘林、八團等處都作賊巢。

    三十三年二月,又分兵入掠,賊從赭山、錢塘至曹娥,涉三江、瀝海、餘姚,直走定海之王家團。

    複有一支盤據普陀山,焚劫海鹽、龍王塘、乍浦、長沙灣、嘉興、嘉善等處。

    又有一支攻昆山、蘇州、松江等城。

    既又奔蕭山,分寇臨山、瀝海、上虞,轉攻嘉興。

    官兵與賊戰于孟家堰,指揮李元律、千戶薛虞、宋應蘭戰死。

    又賊四十餘人突入百家山,百戶趙軒、梁喻戰死。

    又寇沈家河、智扣山、黃灣等處,都司周應祯戰死。

    又寇蒲門、壯士所,乘舟遁出金山洋,突入松門關,薄于靈門、台州。

    又賊二百餘人登自海門港,直攻台州、仙居、新昌、嵊縣,屯于紹興柯橋村。

    又賊二千餘人,焚劫嘉善,廣西領兵百戶賴榮華戰死。

    三十四年正月,領兵佥事任環與賊戰于吳松江彩掬港,殺賊二百餘人,被他埋伏一支兵殺來,我兵敗了一陣。

    四月,賊衆四千攻圍金山城,寇常熟。

     且說海上一支最盛的賊兵是徐海,混名“明山和尚”,自稱為“小明王”,原是徐惟學的侄子。

    先前徐惟學把徐海做當頭,當在大隅州夷人之處,借錢使用。

    後來徐惟學到廣東南岙,被守備指揮殺了,大隅州夷人問徐海取讨原銀。

    徐海道:“待俺搶擄來還你便是。

    ”遂同倭酋辛五郎聚舟結黨,多至數萬人,入南京、浙西諸路,屯據柘林、乍浦。

    率數千人,水陸并進,聲言先攻嘉興,次及杭州。

    那時無兵可恃,軍民洶洶,好生慌張。

     雖然兵勢多洶湧,幸有持危勘亂人。

     這勘定禍亂之人姓胡,雙諱“宗憲”,号默林,乃徽州之績溪人也。

    嘉靖戊戌年進士。

    其人有倜傥之才,英雄之氣,機變百出,胸藏韬略,智谙孫、吳。

    初作餘姚知縣,朝廷知其有才,即欽取為浙江監察禦史。

    那時胡公正巡浙東台、溫諸郡,見了這報,連日夜到于嘉興地方。

    适倭奴從嘉善殺來,迤逦近城外,城中百姓震恐。

    胡公道:“兵法攻謀為上,角力為下,況且如今無兵,何以處之?”因暗暗取酒百餘瓶,将泥頭鑽通,放毒藥于酒中,仍舊塞好,載了兩船,選有膽量機警、走得快的兵士假扮解官,解酒賜軍。

    船頭上挂了号牌,故意載到賊人所過之處,見賊人殺來,即忙解去冠帶逃走。

    賊人遂不疑心,走報倭酋。

    倭酋正在口渴之際,見了此酒,都歡哉樂也的笑。

    打開泥頭,一陣馨香撲鼻,遂開懷放量而飲之,卻不是《水浒傳》道“倒也,倒也”!胡公又命村市酒家,都放了毒藥,償以酒價;民家所有之米,浸以藥水,潛地逃去。

    賊人争先飲酒,取米煮飯,食者都死。

    四五停中死了一停。

    雖然如此,争奈賊人甚多,我兵甚寡,兼且每每戰敗之餘,人心畏懼。

    适值宣慰司彭荩臣領土兵數千到,甚是雄壯可用。

    胡公恐其恃勇輕進,有犯禁忌,叫人對彭荩臣說道:“賊人甚是狡猾,但可用智,不可力敵;最善于埋伏,且知分合之勢,我兵常為其所誘。

    宜分奇正左右翼擊,防其沖圍,切須仔細。

    ”彭荩臣不聽胡公之言,到于石塘灣,兩軍相接,彭荩臣恃勇輕進,果被伏兵殺敗,堕賊之計,始大懊悔,遂有潰志,遠近震駭,衆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