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頂上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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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馴伏。

    三人一同騎了乘空而行,到一高山茅庵之中,三人下了龍背,走入庵門,寂然無人。

    走入深處,方見昨日老道人坐于匡牀之上,雙足倚于壁間,離道人一丈之路。

    道人道:“老夫久将雙足卸下,蓋不涉塵世久矣。

    今特為汝下榻。

    ”遂把手招那雙足,雙足彳彳亍亍自走到道人牀前,湊在道人膝上,道人方才下牀,與張叙賓主之禮。

    禮畢,老道人命童子烹茶。

    童子烹茶而來,走到面前,身上無頭。

    張金箔吃了一驚。

    老道人道:“這童兒全然無禮,有佳客在此,怎生自家隻圖安便,連頭也不戴在頸子上,像什麼模樣?可快去戴了這個頭來。

    ”童子遂把手去頸子上摸了幾摸,方才身子上鑽出頭來,那頭卻又朝着背後而生。

    老道人道:“不必如此。

    可照依朝轉。

    ”童子方把手去将頭搓将轉來,張金箔甚是吃驚。

    供茶已畢,老道人命童子屠龍作馔。

    童子走到竈下,牽出一條龍來,張牙舞爪,縛在柱上。

    童子把刀一揮揮去,斷龍之首。

    龍連蜷蜿蜒,久之方死。

    張金箔心下好生慌張。

    那童子就像殺鳝魚的一般,遂剖其腹,光耀奪目,滿庭鮮血。

    童子将龍肉煮熟,放在桌上,五色光彩爛然。

    道人舉起箸子,請張金箔吃。

    張金箔疑心,不敢下箸。

    道人大嚼數盤,餘外的童子收拾去吃了。

    從此各談道法,賭鬥長技。

    張金箔怎生鬥得道人的法過?遂留張金箔在茅庵中一連住了數月,得了道人許多奇異法術。

    将辭别而歸,忽起大風一陣,播土揚塵,不能開目,及至風息開目,道人與茅庵、童子,都一齊不見矣。

    四圍打一看時,都是平沙荒草,更不知是何地方。

    遠遠訪問,乃是大同郊外。

    張金箔大驚,不知是何等仙人,作此怪事,隻得徒步二旬而歸。

    歸來其法愈奇,嘗與人遊河上,見魚遊泳水中,那人道:“此魚可得作馔麼?”張問道:“你要幾尾?”那人限了尾數。

    張就丸土投于水中,須臾,魚浮水面,如數而得。

    遂到杭州,與冷啟敬相處,閑時二人鬥法玩耍,張将唾沫吐于水中,變成金色鯉魚一尾;冷将唾沫吐于水中,變成大水獺吃那鯉魚。

    張于冬日極寒之時,口中吐出赤氣一口,滿室如火一般炎熱;冷亦于冬日取胡桃一枚擲去,變作霹靂之聲,人人驚異。

    如此鬥法,不一而足。

     後洪武爺聞張金箔之名,召至京中,問有何術,回言答道:“臣無他術,但能于水中頃刻開蓮花,及瓶中出五色雲為戲笑耳。

    ”洪武爺就命為之。

    張于袖中取出一個鐵瓶,注水,書五道符投于其中,用火四炙,瓶中氣蒸蒸而出,漸漸結成五色彩雲,布滿于殿庭之上。

    又将蓮子一把在手,請洪武爺登金水橋觀蓮花,遂将蓮子撒于金水河中,霎時荷花競發,菡萏交映,香風撲鼻,滿金水河中盡是荷花。

    張複剪紙為舟,放于水面,變成彩蓮舟。

    張拿舟而登其上,奏道:“臣能為吳歌。

    ”遂舉棹河中,往來間,複見張妻子、童婢都在舟中,張口唱彩蓮歌道: 荷葉荷花本異香,香風馥馥映池塘。

     煙深花滿無人識,飛入荷花是故鄉。

     歌兒唱完了,那妻子、童婢俱更疊而歌,情景如在仙境一般。

    洪武爺大悅,久之,歌聲漸遠,狂風驟起,人、舟與荷花一時不見,洪武爺甚以為異焉。

    有詩為證: 道人傳法并屠龍,金水河中顯異蹤。

     此等仙人真怪事,就中難識亦難逢。

     隻因洪武爺原是位聖人,所以諸佛菩薩、聖僧、神仙,都來擁護他,一則輔佐太平,一則簸弄神通,以見二教不可磨滅之意。

    昔日孔子手植桧樹曰:“後世有聖人,桧其生乎?”從來桧樹不生一枝,直至我洪武爺降生,桧樹方生一枝。

    可見我洪武爺是孔聖人之所授記者也,所以種種政事,超出古帝王之上,所以仙、佛二教,都來擁護。

    那仙人原有周颠仙,已曾說過。

    還有張三豐,一名玄玄,不知是何處人。

    洪武初,入武當山修煉,魁偉美髯,寒暑一衲,或處窮寂,或遊市井,浩浩自如,旁若無人。

    時人稱之為“張邋遢”。

    有問之者,終日不答一語。

    或與論三教經書,則吐詞滾滾,都本于道德忠孝之經,凡過去未來,一一皆知。

    所啖升鬥都盡,或數月不食,并無餓容,登山其行如飛,或冬日卧在雪中,齁鼾如常時。

    既入武當,往來于天柱、五龍、南岩、紫霄諸名勝。

    曾賦揚州瓊花詩道: 瓊枝玉樹屬仙家,未識人間有此花。

     清緻不沾凡雨露,高标猶帶古煙霞。

     曆年既久何曾老,舉世無雙莫浪誇。

     便欲載回天上去,拟從博望借靈槎。

     張三豐聞知冷啟敬,特來吳山相訪,二人見了甚是相得,各以道法相證。

    兩人俱靜坐一室之中,都從頂門出神,到福建彩荔枝而回。

    冷啟敬嘗畫一幅《蓬萊仙弈圖》,張三豐題詩其上。

    後來别了冷啟敬,竟不知何往。

    冷啟敬嘗靜坐出神,見海中一船将覆,船中人呼号求救,冷遂飛一道符,差伍子胥往救,船得不覆。

    曾有一個道士,八月中秋月色甚好,他便背了冷啟敬自去賞月,冷飛一道符,變成一片黑雲遮之。

    一日,路行求茶于一老妪,老妪道:“我洗了衣裳,要趁日色曬衣,那裡有工夫燒茶?”仍口裡罵道:“賊道!好不達時務。

    ”冷啟敬道:“我教你再忙一忙。

    ”才走過數武,驟然灑下一陣雨,老妪所曬之衣盡數濕透。

    但隻是老妪家有雨,鄰家并無一點雨也。

    其年杭州亢旱,禾稻将壞,各處禱雨不應,百姓憂惶。

    冷啟敬自寫一道表文,申奏上帝,願減自己壽命三年,祈一場雨澤,以救百萬生靈。

    将表文焚化,登壇作法,踏罡步鬥,敲起令牌,念了木郎、雷神二咒數遍,大呼風伯方道彰、雷公江赫沖,速速行雲降雨,救吾百姓。

    那風伯方道彰、雷公江赫沖呼呼一陣風響,應命而來,禀道:“上帝惡杭州百姓好為奢侈,作踐五谷,暴殄天物,殺生害命,奸狡賊猾,大鬥小秤,瞞心昧己,作孽之人甚多,以此将四處水泉盡行封閉,要将百姓餓死。

    今覽吾師章奏誠懇,敕下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差我等并五方行雨龍王,即刻興雲布雨。

    ”說罷,那雷公、電母、龍王一齊發作,這場雨非同小可。

    但見: 濃雲似墨,大雨如傾。

    雷聲響時,唿喇喇震開萬層地軸,電光生處,金閃閃飛出千丈火蛇。

     爪張牙,鱗甲中藏成江海;雷轟電掣,煙霧裡簇出蛟龍。

    天河水倒挂半空,錢塘江移來下地。

    這一場雨過處,到處田禾俱足,救了這百萬生靈。

     那時第一個開國元勳青田劉伯溫先生,與冷啟敬相好,時常以道術互相參訂。

    冷啟敬嘗于月下彈琴,琴聲清雅,真是出塵之音,與俗工大不相同。

    劉伯溫遂賦詩為贈,以贊其妙。

    洪武爺四年,厭元朝樂章**鄙俚,失了古聖賢之元音,意欲變更其制,問劉伯溫道:“誰人明于音律,可當此任?”劉伯溫道:“臣浙江杭州有黃冠冷謙,隐于吳山頂上,其人精于音律,可辦此事。

    ”洪武爺就召冷謙為太常協律郎之職,并命尚書詹同、陶凱共理樂章。

    冷謙承命,改定九奏樂章: 《本太初》《仰天明》《民初生》《品物亨》《禦六龍》 《泰階平》《君德成》《聖道成》《樂清甯》 冷謙更定了樂章,把五音六律之制盡數考訂,分毫不差,率領一班協音律之人,奏于殿庭之間,果然有虞舜當年百獸率舞、鳳凰來儀之意。

    天顔大悅曰:“禮以導敬,樂以宣和,不敬不和,何以為治?元時古樂俱廢,唯淫詞麗曲,更疊唱和,又将胡虜之聲,與正音相雜,甚者以古先帝王祀典神祗,飾為舞隊,諧戲殿庭,殊非所以導中和、崇治體也。

    今卿等所制樂章,頗協音律,不失元音,有渾噩和平廣大之意。

    自今一切流雜喧(讠堯)淫亵之樂,悉屏去之。

    ”冷謙承命而退。

    因此冷謙在京,得日日與劉伯溫談笑。

    劉伯溫賦《吳山泉石歌》以贈之: 君不見吳山削成三百尺,上有流泉發蒼石。

    冷卿以之調七弦,龍出太陰風動天。

    初聞滑滑 響林莽,悄若玄霄鬼神語。

    玲然穿崖達幽谷,竽籁飕飕振喬木。

    永懷帝子來潇湘,瑤環瓊佩千 鳴珰。

    女夷鼓歌交甫舞,月上九嶷鳴鳳凰。

    還思娲皇補穹碧,排抉銀河通積石,鹹池瀉浪入重 溟,玉井冰斯相戛擊。

    三門既鑿龍池高,三十六鱗騰夜濤,豐隆咆哮震威怒,鲸魚揵尾驚蒲 牢。

    倏然神怪歸寂寞,殷殷餘音在寥廓,鲛人淵客起相顧,江白山青煙漠漠。

    伯牙骨朽今幾年, 叔夜《廣陵》無續弦。

    絕倫之藝不常有,得心應手非人傳。

    憶昔識子時,西州正繁華,筍笛沸 晨暮,兜離僸(亻末)争矜誇。

    子獨徜徉泉石裡,長石松蔭淨書幾。

    取琴為我彈一曲,似掬滄浪洗塵 耳。

    否往泰來逢聖明,有虞制作超莖英,和聲協律子能事,罔俾夔摯專其名。

     不說劉伯溫贈他詩歌,贊他妙處。

    且說他一個相好的朋友姓孫名智,自幼與冷謙鄰居,長大又與他同堂讀書,争奈徹骨貧窮,無可為計。

    因見冷謙征聘做了協律郎之職,想窮官兒好如富百姓,俗語道:“肚饑思量冷碧粥。

    ”走到南京來見冷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