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寶節義雙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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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來江闊潮平,越船吳榜催人去。

    稽山滴翠,胥濤濺恨,一襟離緒。

    訪柳章台,問桃仙囿, 華如故。

    向秋娘渡口,泰娘橋畔,依稀是、相逢處。

    窈窕青門紫曲,舊羅衣新翻金縷。

    仙音 恍記,輕攏漫撚,哀弦危柱。

    金屋難成,阿嬌已遠,不堪春暮。

    聽一聲杜宇,紅殷絲老,雨花 風絮。

     這一隻詞兒名《水龍吟》,是陳敬叟記錢塘恨之作,蓋因宋朝謝太後随北虜而去也。

    那謝太後是理宗皇後,丙子正月時,元朝伯顔丞相進兵安吉州,攻破了獨松關,師次于臯亭山,那時少帝出降。

    是日元兵駐錢塘江沙上,謝太後禱祝道:“海若有靈,波濤大作。

    ”争奈天不佑宋,三日江潮不至。

    先前臨安有謠道:“江南若破,白雁來過。

    ”白雁者,蓋伯顔之谶也。

    到三月間,伯顔遂以宋少帝、謝太後等三宮六院盡數北去,那時謝太後年已七十餘矣,所以陳敬叟這首詞兒有“金屋阿嬌,不堪春暮”之句,又以秋娘、泰娘比之。

    蓋惜其不能死節也;況七十餘歲之人,光陰幾何,國破家亡,自然該一死以盡節,怎生還好到犬羊國裡去偷生苟活?請問這廉恥二字何在!當時孟鲠有《折花怨》詩譏诮道: 匆匆杯酒又天涯,晴日牆東叫賣花。

     可惜同生不同死,卻随春色去誰家? 又有鮑輗一首詩譏诮道: 生死雙飛亦可憐,若為白發上征船。

     未應分手江南去,更有春光七十年! 那時宋宮中有個王昭儀,名清惠,善于詩詞,随太後北去,心中甚是悲苦,題《滿江紅》詞一首于驿壁上道: 太液芙蓉,渾不似舊時顔色。

    曾記得恩承雨露,玉樓金阙。

    名播蘭簪妃後裡,暈潮蓮臉君 王側。

    忽一朝鼙鼓揭天來,繁華歇。

    龍虎散,風雲滅。

    千古恨,憑誰說。

    對山河百二,淚沾襟 血。

    驿館夜驚塵土夢,宮車曉碾關山月。

    願嫦娥相顧肯從容,随圓缺。

     王昭儀這首詞傳播天下,那忠心貫日的文天祥先生讀這首詞到于末句,再三歎息道:“可惜夫人怎生說‘随圓缺’三字,差了念頭。

    ”遂代作一首道: 試問琵琶,胡沙外怎生風色?最苦是姚黃一朵,移根仙阙。

    王母歡闌瓊宴罷,仙人淚滿金 盤側。

    聽行宮半夜雨淋鈴,聲聲歇。

    彩雲散,香塵滅。

    銅駝恨,那堪說。

    想男兒慷慨,嚼穿龈 血。

    回首昭陽離落日,傷心銅雀迎新月。

    算妾身不願似天家,金瓯缺。

     又和一首道: 燕子樓中,又挨過幾番秋色。

    相思處青年如夢,乘鸾仙阙。

    肌玉暗銷衣帶緩,淚珠斜透花 '側。

    最無端蕉影上窗紗,青燈歇。

    曲池合,高台滅。

    人間事,何堪說!向南陽阡上,滿襟清 血。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

    笑樂昌一段好風流,菱花缺。

     那王昭儀五月到上都朝見元世祖。

    你道那一朝見怎生得過,可有甚幹淨事來!十二日夜,幸虧得宋朝四個宮人陳氏朱氏與二位小姬自期一死報國,不受犬羊污辱。

    朱氏遂賦詩一首道: 既不辱國,幸免辱身。

    世食宋祿,羞為北臣。

     妾輩之死,守于一貞。

    忠臣孝子,期以自新! 題詩已畢,四人遂沐浴整衣,焚香缢死。

    元世祖覽了朱氏這首詩,大怒之極,遂斷其首。

    王昭儀心慌,遂懇請為女道士。

    雖然如此,怎比得朱氏四位一死幹淨。

    若不虧朱氏四人,則宋朝宮中便無盡節死義之人,堂堂天朝,為犬羊污辱,千秋萬世之下,便做鬼也還羞恥不過哩!就如那徐德言、樂昌宮主雖然破鏡重圓,那羞恥二字卻也難言。

    從來俗語道:“婦人身上,隻得這件要緊之事,不比其它對象可以與人借用得。

    ”所以那《牡丹亭記》道:“這件東西是要不得的,便要時則怕娘娘不舍的;便是娘娘舍的,大王也不舍的;便是大王舍的,小的也不舍的。

    那個有毛的所在,隻好丈夫一人受用。

    可是與别人摸得一摸、用得一用的麼?”隻賊漢李全那厮尚且撚酸吃醋,一個楊老娘娘兀自不舍得與臊羯狗受用,何況其餘學好之人、清白漢子?從來有大有小,君臣夫婦,都是大倫所關。

    此處一差,萬劫難救。

    如今且說民間一個義夫節婦做個榜樣。

    正是: 還将已往事,說與後來人。

     話說宋朝那時嶽州有個金太守,為官清正,一生尚無男子,隻生個女兒,取名淑貞,自小聰明伶俐,讀書識字。

    可憐金淑貞十二歲喪了母親吳氏,金太守恐怕續娶之妻磨難前妻女兒,因此立定主意不肯續弦,隻一個丫鬟在身邊,以為生子之計。

    金淑貞漸漸長成一十六歲,出落得如花似玉,這也不足為奇。

    隻因他廣讀詩書,深知禮義,每每看着《列女傳》便噴噴歎賞道:“為女子者須要如此,方是個頂天立地的不戴網兒的婦人。

    ”從來立志如此,更兼他下筆長于詩詞歌賦,拈筆便成,落墨便就,竟如蘇老泉女兒蘇小妹一般。

    金太守喜之不勝道:“可惜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兒,穩穩的取紗帽兒有餘。

    休得埋沒了他的才華,須嫁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