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阇黎一念錯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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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後拊其背道:“汝今為太子矣。

    ”史彌遠實時引貴誠至于柩前,命貴誠舉哀。

    舉哀已畢,方才召貴和。

    那貴和見召,隻道召去做皇帝,心中甚樂,随至宮門,那管宮門内監隻放貴和一人進去,左右從人一個不許放進。

    史彌遠也領了貴和到柩前舉哀。

    舉哀已畢,實時引出,卻叫殿帥夏震守着貴和。

    遂召百官立班聽讀遺诏,仍舊引貴和立于舊班。

    貴和大驚道:“今日之事,我如何還在此班?”當下夏震捉弄他道:“未讀诏書之前,當在此班,待讀诏書之後,方即位也。

    ”貴和太子還隻道是真,欣欣有喜色。

    隻聽得鐘鳴鼓響,文武班齊,遙見殿上燈燭熒煌之中,已有一位頭戴冕旒、身披龍袍,端端正正登寶座、受南面之尊了。

    貴和大驚失色。

    宣讀诏書已畢,兩下閣門官高聲宣贊,有百官拜舞,賀新皇即位。

    貴和不肯下拜,夏震把貴和背一把按将下來,不容你不拜。

    拜賀已畢,遺诏封貴和為濟南郡王,實時趕出朝門,不容稽遲,發一支兵送貴和居于湖州。

    果是: 一着不到處,滿盤俱是空。

     話說貴誠太子即了帝位,就是理宗,是南渡來第五朝天子,在位四十年。

    理宗無子,就立兄弟與芮之子,是為度宗,這是後話。

    兩龍負舟,都有證據。

    可見帝王自有定數,非可矯強。

    理宗即位之後,尊楊後為太後,一同聽政,封本生父親希瓐為榮王、母親全氏為國夫人。

    全保正一家榮貴,感史彌遠立己之功,凡事拱手以聽。

    那時史彌遠隻當是皇帝了。

     話說貴和廢為濟王,居于湖州,郁郁不樂。

    那個彈琴的美人原是彌遠心腹,彌遠仍舊取了回去受用。

    過了幾時,湖州有兩個反賊潘壬、潘丙,說這濟王是個奇貨可居,一夜約會了一幹無賴之徒,手執槍刀器械,搶入濟王府中,口口聲聲說“舉義兵推戴濟王為帝”。

    濟王聞變,急急換了衣服,躲于水窦之中。

    不期被衆兵搜将出來,磕頭跪拜,稱為萬歲,一齊簇擁了到于州治之中。

    潘壬、潘丙叫衆兵士到東嶽行宮那裡取了一張貼金的龍椅,放在堂上,要濟王穿了黃袍,坐于那張龍椅之上。

    濟王号泣不從,衆兵把刀放在濟王項脖之上,濟王隻得應允道:“切不可傷太後與官家。

    ”衆兵許諾。

    潘壬、潘丙假寫淮安将官李全一張榜文,挂于州門之上,稱兵二十餘萬,共舉義兵,推戴濟王即位。

    遠近震動。

    及至天明一看,不過是太湖中漁戶及巡司弓兵百餘人而已,有的有槍刀,有的沒槍刀,手中都執着漁叉、白棍。

    濟王知事不成,就與州将勒兵轉去,把這一幹人剿滅已盡。

    後來四處調兵前來殺賊,那賊已通殺完了。

    濟王驚懼,因此得病。

    史彌遠遣官來谕慰濟王,一壁廂命太醫院來看視,暗暗下了一帖不按君臣佐使的藥,霎時間,濟王九竅流血而死,嗚呼哀哉了。

    那濟王死得甚是可憐,冤魂不散,終日披頭散發,現形露體,作神作禍。

    彌遠恐懼,隻得把濟王來改葬,又作佛事超度。

    後來彌遠無人拘管,一發放肆,終日在于宮中與楊後飲酒取樂,外邊人通得知。

    又見濟王死得冤枉,滿城中播出兩句口号道: 楊柳春風丞相府,梧桐夜雨濟王家。

     楊柳者,楊後也。

    不好明白說出,故意作此隐語,以譏诮之。

     那時彌遠手下共有“三兇”、“四木”在于要路,做他的爪牙。

    “三兇”是那個? 梁成大 莫澤 李知孝 “四木”是那個? 薛極 胡榘 聶子述 趙汝述 “四木者”,因四人名字都是木字,因此稱為“四木”。

    彌遠手下有了這“三兇”、“四木”,凡是賢人君子都一網打盡,貶的貶,竄的竄,死的死,誰人敢道一個不字?若是要做高官的,都要呵脬捧屁,異常鑽刺,方得官爵。

    有個宗室氣忿不過,卻叫優伶搬演戲文,内中扮出一人,手拿一塊大石,用大鑽去鑽,那塊石頭再鑽不進,這個人歎道:“可惜‘鑽之彌堅’。

    ”一人把這說的人打一下道:“你不去鑽‘彌遠’,卻來這裡鑽‘彌堅’,可知道鑽不進也。

    ”彌遠得知此事,将這一班優伶盡數殺死,連這個宗室也都結果了。

    從此箝口結舌,不要說“彌遠”二字不敢犯,連“史”字兒也不敢道着了,竟成了一個盲聾喑啞的世界,豈不可歎!果是: 還将冷眼觀螃蟹,看他橫行到幾時! 後封為衛王,威行天下,整整做了二十六年宰相。

    怎當得害得人多,冤魂日日纏身,被衆鬼活捉而去。

    人人聞之,無不暢快,都滴酒相賀。

     彌遠死後數月,一日黃昏,家中聞得有敲門之聲,卻是丞相回家。

    妻子驚惶,隻見披頭散發,滿身流血,項帶鐵索鐵鎖。

    合家都道:“丞相怎生如此模樣?”彌遠眼淚直流,再三歎息道:“早知如此,悔不當初!我前生原是覺阇黎,隻因一念之差,誤投托于此地,昧了因果報應,作惡甚多,害人不計其數。

    又因濟王、楊後之事,今日在城隍處對證拷打,苦不可言。

    我因記挂家中,暫時回來一說,你們大家齊心學做好人,不可像我在日放心放意作惡,隻道神鬼不知,決無報應。

    誰知今日受這般苦楚,懊悔無及。

    我今别了你們,便到地府陰司受罪,永無出世之期,亦永無見你們之日矣。

    ”遂放聲大哭一場。

    哭畢,索紙筆題詩一首道: 冥路茫茫萬裡雲,妻孥無複舊為群。

     早知泡影須臾事,悔把恩仇抵死分。

     題詩已畢,便慌慌張張出門。

    舉家痛哭,送至門首,隻見牛頭馬面,青臉獠牙,一群鬼使都立于門首,囚執了史彌遠,陰風陣陣,冷氣逼人,如煙如霧,如飛而去。

    舉家驚得跌跌撲撲,正是: 若不是狠閻羅刑法千條,人隻道曹丞相神仙八洞。

     遂大作佛事超度,亦何益乎?丞相人家那少錢财?若請了些和尚、道士便能滅罪超生,則人人落得作惡矣。

    況且那屍山血海上來的錢财,佛菩薩誰來受領!所以史彌遠在日,人都歎息道:“怎生覺阇黎做出這般行徑?”因作詩規谏道: 前身元是覺阇黎,業障紛華總不迷。

     到此更須睜隻眼,好将慧力運金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