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海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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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想我剛才差點完了!隻差一分鐘!如果沒有奧莫!我回頭再告訴你。

    絕望跟快樂挨得多麼近呀!蒂,我們要活下去!蒂,饒恕我吧。

    是的!我永遠是你的。

    你說對了。

    摸摸我的頭,看看到底是不是我。

    以前的事情,你要是知道就好了!但是現在什麼東西都不能再把我們分開了。

    我從地獄裡升上了天堂。

    你說我又下來了,不是的,我又上來了。

    你瞧!我又跟你在一起了。

    實在對你說吧,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我們又在一起了!這話是誰說的?我們又重逢了。

    一切的災難都過去子。

    擺在我們面前的隻有快樂,沒有别的。

    我們要重新建立我們快樂的生活,我們把門關得嚴嚴的,使壞運氣永遠不能再進來。

    我回頭把經過的事情都告訴你。

    你一定會驚奇的。

    船開了。

    誰也不能阻止船不走。

    我們已經動身,我們自由了,我們到荷蘭去,我們要結婚。

    對于養家糊口,我一點也不擔心。

    誰能阻擋我們呢?什麼也不用怕。

    我崇拜你!” “不要這麼快!”于蘇斯讷讷地說。

     蒂渾身哆嗦着,用她顫動的手指,像撫摸天神似的,撫摸着格溫普蘭的面龐。

    他聽見她自言自語地說: “神仙就是這個模樣。

    ” 接着她又撫摸他的衣服。

     “皮披肩,”她說,“上衣。

    什麼都沒有變。

    樣樣都跟以前一樣。

    ” 于蘇斯非常驚奇,心裡樂得開了花,他一面笑,一面淚眼模糊地望着他們,自個兒嘟哝道: “我一點也弄不明白。

    我真是個荒唐的笨蛋。

    格溫普蘭還活着!我是親眼看見他被送進墳墓裡去的呀!我又是哭又是笑。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個。

    我簡直像個談戀愛的傻子。

    可是我正是這樣的人。

    我愛他們兩個。

    算啦,老畜生!太激動了。

    太激動了。

    我怕的正是這個。

    不,我希望的正是這個。

    格溫普蘭,千萬要體貼她。

    是的,讓他們吻吻吧。

    這不關我的事。

    我不過是一個旁觀者。

    我這種情感實在滑稽。

    我是他們的幸福的寄生蟲,我也分到一份幸福。

    這跟我毫無關系,可是又好像跟我有點關系。

    孩子們,我祝福你們。

    ” 在于蘇斯自言自語的時候,格溫普蘭大聲說: “蒂,你太美麗了。

    我不知道這幾天我的理智到哪兒去了。

    世界上隻有你一個人。

    我又看見了你,可是直到現在我還難于相信。

    在這隻船上!可是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居然把你們弄到這個地步!‘綠箱子’哪兒去了?他們搶劫你們。

    他們把你們趕出來了。

    這是卑鄙的。

    哼!我要替你們報仇!我要替你報仇,蒂!我要懲罰他們。

    我是英國的上議員。

    ” 于蘇斯好似被一顆行星當胸撞了一下似的,向後退了一步,仔細打量着格溫普蘭。

     “沒說的,他沒有死,可是他恐怕瘋了吧?” 他狐疑地支着耳朵聽下去。

     格溫普蘭接着說: “你放心吧,蒂。

    我要到上議院去告狀。

    ” 于蘇斯仍舊望着他,并且用手指尖敲敲自己的額頭。

     過了一會兒他才下定了決心: “沒有關系,”他嘟囔着說。

    “一切都會好的。

    我的格溫普蘭,你歡喜發瘋就發瘋好了。

    這是各人的權利。

    我呢,我很幸福。

    可是所有這一切都是什麼意思呢?” 船繼續平穩地迅速前進。

    夜色愈來愈暗。

    海洋裡湧來的濃霧侵入天頂,天上沒有掃蕩霧氣的風。

    幾顆很大的星星還勉強能夠瞧見,它們一個随着一個,慢慢地消失,不大工夫,連一顆星也沒有了,無際的天空漆黑而又平靜。

    河道越來越寬了,兩岸變成了兩條棕色的線,跟夜色混在一起,差不多看不見了。

    黑暗裡一切都顯得無比平靜。

    格溫普蘭摟着蒂,歪着身子坐着。

    他們一會兒談話,一會兒大嚷小叫,一會兒嘁嘁喳喳,喁喁低語。

    這是瘋狂的情話。

    歡樂之神啊!應該怎樣畫你的肖像呢? “我的生命!” “我的天!” “我的愛!” “我終身的幸福!” “蒂,我醉了。

    讓我吻吻你的腳吧。

    ” “原來是你啊!” “我現在要對你說的太多了,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 “吻我一下吧!” “我親愛的妻子!” “格溫普蘭,不要再對我說我長得美麗。

    長得美麗的是你。

    ” “我又找到了你,你就在我心裡。

    這就行了。

    你是我的。

    我不是在做夢。

    确實是你。

    這是可能的嗎?是可能的。

    我重新獲得了生命。

    蒂!要是你知道我遇見的各種驚險就好了。

    ” “格溫普蘭!” “我愛你!” 于蘇斯喃喃地說: “我簡直樂得像個老祖父了。

    ” 奧莫從車子底下爬出來,悄悄地圍着每個人轉,它不讓人家注意它,一會兒舔舔于蘇斯的大靴子,一會兒舔舔格溫普蘭的上衣,一會兒舔舔蒂的長袍,一會兒舔舔墊子。

    這是它向他們祝福的辦法。

     他們已經走過夏孫和美德威河口,馬上就要出海了。

    無際的黑暗是那樣甯靜,他們毫無困難地通過了泰晤士河下遊;船上不需要操作,所以沒有一個水手被叫到甲闆上來。

    船尾上,船主仍舊獨個兒掌舵。

    船尾上隻有他一個人。

    在船頭上,風燈照着這幾個快樂的人,由于這個不期而遇的巧合,他們突然從不幸的深淵升到快樂的境地。

     第四章不,在天上! 蒂突然掙開格溫普蘭的懷抱,站起身來。

    她雙手扪在心口上,好像要平靜她的心跳似的。

     “我這是怎麼啦?”她說,“我有點不對勁兒。

    快樂憋得我喘不過氣來。

    不要緊。

    很好。

    啊,我的格溫普蘭,你突然出現了,我好像受到了一個打擊。

    幸福的打擊。

    天大的幸福注入人的心坎,會使人覺得跟喝醉了一樣。

    你不在的時候,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真正的生命已經離開我了,你現在又把它還給了我。

    我感覺到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撕碎,這是黑暗被撕碎了,同時感覺到一個強烈、熱情、快樂的生命湧上心頭。

    你給我的這個生命是奇妙無比的。

    它是那麼聖潔,使我有點感到痛苦。

    仿佛靈魂越長越大,我們的身體很難容納它了。

    這個賽似神仙的生命,這個無限滿足的生命,流進了我的腦海,貫穿了我的全身。

    我的胸窩裡好像有一對扇動的翅膀。

    我覺得很奇怪。

    可是卻很幸福。

    格溫普蘭,你使我複活了。

    ” 她的面色白一陣,紅一陣,越來越紅,接着她就倒了下來。

     “天呀!”于蘇斯說,“你把她害死了。

    ” 格溫普蘭向蒂伸出胳膊。

    極度的痛苦突然從心迷神醉的幸福中來臨,這是多麼大的打擊呀!如果他不是抱着她的話,自己恐怕也要倒下去了。

     “蒂!”他渾身哆嗦着叫道,“你怎麼啦?” “沒有什麼,”她說,“我愛你!” 她躺在格溫普蘭懷裡,好像一塊撿起來的白布似的。

    她搭拉着兩隻手。

     格溫普蘭和于蘇斯扶着她躺在墊子上。

    她有氣無力地說: “我躺着喘不過氣來。

    ” 他們扶着她坐起來。

     于蘇斯說: “枕頭!” 她回答: “為什麼還要枕頭?有格溫普蘭在這兒呢!” 她把頭靠在格溫普蘭肩上;他坐在她身後扶住她,眼裡充滿了悲痛。

     “啊!”她說,“我多麼快樂啊!” 于蘇斯抓住她的手腕,數脈搏的跳動。

    他沒有搖頭,他什麼也沒有說,隻能從他眼皮迅速的跳動裡猜出他的心思,眼皮痙攣地一開一合,好像要阻止淚河湧出來。

     “怎麼樣?”格溫普蘭問。

     于蘇斯把他的耳朵貼在蒂的左胸上。

     格溫普蘭急切地又問了一遍,同時又害怕于蘇斯回答他。

     于蘇斯望望格溫普蘭,又望望蒂。

    他面色鐵青。

    他說: “現在,坎特伯雷大概就在我們左邊。

    這兒離格累森德不遠。

    整整一夜卻是好天氣。

    用不着耽心海上的攻擊,因為艦隊都在西班牙沿海的地方。

    我們的航行一定會順利的。

    ” 蒂佝偻着,臉色愈來愈白,痙攣的手指緊緊地捏住自己的衣服。

    她用一種難以形容的憂傷口氣,歎息了一聲,喃喃地說: “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我快死了。

    ” 格溫普蘭面色可怕地站了起來。

    于蘇斯扶着蒂。

     “死!你死!不,決不。

    你不能死。

    現在死!立刻死!不可能。

    上天是仁慈的。

    剛把你送回來,馬上又把你帶走!不。

    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是上天有意讓我們不相信他。

    每一樣東西,天、地、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