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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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下樓,打車,他把她塞進後座,自己也坐進來,報了學校的地址,然後就黑着一張臉,不做聲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她偷偷瞄他的臉色,小心地動了動火燒火燎的肩頭,大氣都不敢喘。

    他生氣的樣子跟兩年前一樣可怕,不,更可怕,以前是咬牙切齒眼珠子噴火,現就是陰着一張臉,深沉的眼眸冷得像 冰,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下一刻會做什麼。

    她自認不是個欺善怕惡之徒,也曾叉腰在飯館裡跟比她高一個頭的大男人吵架,更不怕人家無理取鬧跟她大小眼,可她就是怕他發脾氣,一直以來,隻要他臉一闆,神色一正,語氣一沉,她就不由自主地矮了。

     車内彌漫着一股低氣壓,若在從前,她早就忍不住叫他了,撤嬌也好讨饒也好,不管誰對誰錯,最後她總能把他逗笑,換他一聲無奈的歎息。

    但今大她不想先開口,一方面因為人長大了,在學會世故圓滑的同時也學會了堅持,另一方面肩上的傷口陣陣抽痛,甚至有儒濕的感覺,恐怕是裂開了。

    更何況是他要問她怎麼辦,她隻是說了真實的想法,她不認為這有什麼錯。

     車行了好久,他的臉色漸漸緩和了,轉頭看到她略顯灰白的嘴唇,聚攏眉心問:“怎麼了?臉色好差。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沒做聲。

     遭了個白眼,他有些惱,“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不還振振有詞、大呼小叫的嗎?” “不敢說,怕哪句說錯了,你又要揍我。

     這次換他瞪她,她卻不甩他,也沒有力氣甩,肩上的疼痛越來越厲害了,害她忍不住想叫。

     司機問:“進大門了,往哪兒走?” “右轉。

    ”他收回瞪得有點澀的眼睛,重重地歎了口氣,抹了把臉,手臂搭上她的後頸,“你啊,總是有本事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逼得人發火;再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逼得人歎氣。

     她用力一皺眉,避開他的手臂,死大哥,都要疼死了他還碰。

     “幹嗎?”他坐直身子,“跟我生氣啊,我的氣還沒消呢。

     她終于忍不住了,沒好氣地道:“我管你消沒消,咝——啊——” “怎麼了?”他慌忙轉過她的背,看到一塊儒濕的血迹,驚得倒抽一口涼氣,“天!傷口裂了你怎麼不做聲? “我喊疼的時候你都沒理,怎麼敢再做聲?噬——疼,别碰。

     “你喊得那麼大聲我以為你是——唉!先别說這個,藥帶在身上沒有?我先幫你止血。

     “别,”她護住右肩,瞄一眼司機的方向,他不是想在計程車上扒她的衣服吧,“馬上到了,回宿舍再說。

     “不行,秦沐陽和你們舍長不是都出去做實驗了嗎?你一個人怎麼上藥?先到我那兒去好了。

     “不要!”她立刻反彈。

     他眼神一黯,對司機道:“麻煩您倒車,在剛才的那個路口左轉。

     她忙問:“幹嗎?去哪兒? “校醫院。

     她心虛地低下頭,“不用了,這麼晚,我一個人可以的。

    ” 他沒再碰她,卻用一種低柔而疲憊的聲音道:“别讓我擔心。

    ” 她隻覺得心上一抽,像傷口撕裂的疼痛轉移了似的,經過這麼多事,她學會對他的怒氣視若無睹,卻依然學不會對他的憂郁和關懷不為所動。

    藥和繃帶都在包裡,根本沒必要去醫院,隻要她點個頭,兩分鐘就可以到他的宿舍,上藥、包紮,然後出來,時間也夠。

    或許他根本沒别的企圖,隻是單純地體諒她的不方便,單純地關心她,跟幫她弄自行車,給她拿褥子,送她回宿舍一樣的單純。

    但一想到跟他共處一個房間,即使不是222,心底就有些惶然不知所措,怕他也怕自己……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他若對她大呼小叫,冷漠刺激,比如他妻子的意外出現,她倒沒有感覺;他對她平和自然,溫柔體貼,她反而不知該如何拒絕,比如在醫院他抱她靠在窗日,她臉上雖然能維持平靜,心中卻抑制不住洶湧澎湃。

    沐陽說對了一半,她是愛上了被擁抱的感覺,隻是——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