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談錄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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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渠。

    及賊徒擁衆北來,浮舟遂逼淮甸,于天長縣廣布營寨駐泊。

    高令公旣不出軍,但閉關自保而已。

    賊鋒因此彌鋭,長驅遂涉淮北。

    時齊相公領青州,覩蜂蟻強衆亦不敢進,卷斾遄征,或于中路遲留。

    藩屏旣無捍禦,廟堂複失機謀,盜遍九衢乃未知覺,豈不異哉!時李相鎮蒲津,鄭相鎮岐下,旣聞車駕播遷,俱有勤王之念。

    鄭相國率賓僚将校共巡城壘,雉堞池隍,悉皆毀塞,計其修築之功,萬旅月餘未竟。

    而賊鋒方盛,立虞奔轶。

    明晨複召從事大将,坐于内廳,詢以謀計。

    鹹以巨盜方熾,未可枝梧,衆議且欲從權,俟兵集乃圖收複。

    相國曰:「諸君勸某臣賊乎?」于是歘然而倒,左右扶之不及,為地甃所傷,面首皆破。

    洎日午達于明旦,口喑尚未能語。

    是時關輔征鎮,鹹已歸欵,唯鳳翔信耗不通。

    賊議興師緻讨,有奔來者具述其事,于是監軍與僚佐代為表章,使兩騎馳至京國。

    賊徒覽之大喜,遣王懷順将百餘人,厚赍彩缯金玉,以申慰勞之意。

    旣而,開筵以待懷順。

    宴席施設,侔于曩日,列坐行觞,将陳飲馔。

    樂工纔合管弦,文武軍吏及聲妓一時恸哭。

    監軍從事雪涕止之,良久方定。

    懷順與來者皆駭愕相眄。

    就食乃問其由,時吏部孫侍郎亦在幕中,對曰:「相國自鎮此方,恩及萬物。

    聽政之暇,時命音樂與将吏交歡,遽及風疹所侵,今辰不赴茲會,衆聞絲竹聲,不覺悲泣耳。

    」是日合城老幼鹹共凄傷。

    相國聞之,曰:「我知億兆人民之心,未厭唐德。

    賊勢雖甚,竊據宮阙,滅亡當在旦夕。

    」于是密飛羽檄,告于鄰道會兵。

    旬朔間,邠、泾、洋、隴及沿邊藩鎮,俱以鋭師來集。

    旣而,神策守鎮軍士聞風,亦至麾下。

    一旦,賊中遣千餘人,大索糧糗。

    于時烽候已嚴,偵邏殊密,雲旗霜刃,森羅于百裡之内。

    賊入界大驚,俱就擒戮。

    有後殿者,奔以狀告,兇黨無不奪魄。

    陷京黔庶,亦思奮勇。

    初,有走還京中者雲:「鳳翔鄭相公已叛黃王,兵士甚衆。

    」巢聞之殊不介意,言:「我行卻半天下,所至無不收克,直至高令公猶不敢出軍敵我,鄭相國拟作何計?」唯趙、張、王、潘聞之,已為奔轶之備也。

    俄而蒲關、晉绛、并汾澤潞,及河北三鎮并舉雄師,翕然響附。

    相國仗節訓兵,援旗誓衆,摧鋒督戰,累剉兇渠,首運奇謀,終摧巨孽。

    其後請朝,庸蜀複秉化權,匡國濟時,終始一緻,文經武緯,何謝古人。

    詩雲:「維嶽降神,生甫及申。

    維申及甫,維周之翰。

    」相國有焉。

     老君廟畫 東都北邙山,有玄元觀,南有老君廟,台殿高敞,下瞰伊洛,神仙泥塑之像,皆開元中楊惠之所制,奇巧精嚴,見者增敬。

    壁有吳道元畫五聖真容及老子廟胡經事,丹青絶妙,古今無比。

    杜工部題詩雲:「配極元都閟,慿高禁籞長。

    守祧嚴具禮,掌節鎮非常。

    碧瓦初寒外,金莖一氣旁。

    山河扶繡戶,日月近雕梁。

    仙李蟠根大,猗蘭奕葉光。

    世家遺舊史,道德付今王。

    畫手看前輩,吳生遠擅場。

    森羅移地軸,妙絶動宮牆。

    五聖聯龍衮,千官列鴈行。

    冕旒俱秀發,旌斾盡飛楊。

    翠柏深留景,紅梨回得霜。

    風筝吹玉柱,露井凍銀床。

    身退卑周室,經傳拱漢皇。

    谷神如不死,養拙更何鄉。

    」敬愛寺複有雉尾病龍,莫知畫者誰氏。

    繪事奇巧,皆入神之迹。

    雉尾在東庑觀音院,天王部從中,绯衣神人抱野雉一隻,逼而觀之,勢若飛動。

    政平坊安國觀,明皇朝玉眞公主所建,門樓高九十尺,而柱端無栱枓。

    殿南有精思院,琢玉為天尊老君之像。

    葉法善、羅公遠、張果先生并圖之于壁。

    院南池沼引禦渠水注之,壘石像蓬萊、方丈、瀛洲三山。

    女冠多上陽退宮嫔禦,其東與國學相接。

    鹹通中,有書生雲:「每清風朗月,卽聞山池之内步虛笙磬之音。

    」盧尚書有詩雲:「夕照紗窗起暗塵,青松遶殿不知春。

    君看白首誦經者,半是宮中歌舞人。

    」 白傅乘舟 白尚書為少傅,分務洛師,情興高逸,每有雲泉勝境,靡不追遊。

    常以詩酒為娛。

    因着〈醉吟先生傳〉以叙。

    盧尚書簡辭有别墅,近枕伊水,亭榭清峻。

    方冬,與羣從子侄同遊,倚欄眺翫嵩洛。

    俄而霰雪微下,情興益高,因話廉察金陵:「常記江南煙水,每見居人以葉舟浮泛,就食菰米鲈魚,近來思之,如在心目。

    」良久,忽見二人衣蓑笠,循岸而來,牽引水鄉蓬艇。

    船頭覆青幕,中有白衣人與衲僧偶坐,船後有小竈,安桐甑而炊,丱角仆烹魚煮茗。

    泝流過于檻前,聞舟中吟嘯方甚。

    盧撫掌驚歎,莫知誰氏。

    使人從而問之,乃曰:「白傅與僧佛光,同自建春門往香山精舍。

    」其後每遇親友,無不話之,以為高逸之情莫能及矣。

     嚴史君遇終南山隐者 大中末,建州刺史嚴士則,本穆宗朝為尚醫奉禦,頗好眞道。

    因午日于終南山采藥,迷誤于岩嶂之間不覺。

    遂行數日,所赍糗糧旣盡,四遠複無居人,計其道路,去京不啻五六百裡,然而林岫深僻,風景明麗。

    忽有茅屋數間,出于松竹之下,煙蘿四合,纔通小徑。

    士則連扣其門,良久竟無出者。

    窺其籬隙之内,有一人,于石榻偃卧看書。

    推戶直造其前,方乃攝衣而起。

    士則拜罷,自陳行止,因遣坐于盤石之上,亦問京華近事,複詢天子嗣位幾年。

    雲:「自安史犯阙居此,迄于今日。

    」士則具陳奔馳涉曆,資糧已絶,迫于枵腹,請以食馔救之。

    隐者曰:「自居山谷且無煙爨,有一物可以療之,念君遠來相遺。

    」自起于梁棟之間,脫紙囊開啟,其中有百餘顆如藊豆之狀。

    俾于藥室取铛,拾薪汲泉而煮。

    良久,盛有香氣,視之已如掌大,曰:「可以食矣,渇卽取铛中餘水飲之。

    」士則方啖其半,已極豐饑。

    複曰:「汝得至此,當有宿分。

    自茲三十年間不饑渇,俗情慮将淡泊也。

    他時位至方伯,當取羅浮相近。

    傥能脫去紛華,兼獲長生之道。

    辭家日久,可以還矣!」士則将欲告歸,因述慮失道。

    曰:「勿憂,去此二三裡,與采薪人相值,可以随之而至,國門不遠。

    」旣出于山隅,果有采薪者在路側,或問隐者姓名,竟無所對。

    纔經信宿,已及樊川村野,旣還辇毂,不喜更嘗滋味,日覺氣壯神清,有骖鸾馭鶴之意。

    衣褐杖藜,多止岩岫。

    居守盧仆射,耽味元黙,思覩異人。

    有道流述其事,延之緻于門下。

    及聞方伯之說,因以處士奏官,自梓州别駕作牧建溪,時年已九十。

    到郡纔經周歲,解印乃歸羅浮。

    及韋相公宙出鎮廣南,使人訪之,猶在山谷。

    大中十四年,之任建安,路由江浙,時蕭相國觀風浙右,于桂樓宿宴召之,唯飲酒數杯,他皆無食也。

     韋颛枭鳴 大中年,韋颛舉進士,詞學優贍,而貧窭滋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