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回 絕壑耀奇輝 氛霧若雲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獸蟲如織赴鲸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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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許多尺許内外的小蜈蚣,對同類紛紛慘死直如未見,依舊發威急進,争先撲噬,前仆後繼,絲毫不見畏縮。

    怪蛇始終将頭貼緊頸間要害,任其撲噬,隻兩腮不時怒鼓,上下身挨次頻頻振動。

    這些小蜈蚣氣候自更有限,多半剛撲到蛇身上咬了一兩口,兩列短腳還未得抱緊,便被振跌出去,死于就地。

    甚而還未飛近蛇身,便吃由蛇身振落出來的那些同類迎頭一撞,互相扭抱跌落,連帶也中了蛇毒。

    而這些同類大都毒重昏迷,痛癢難禁,撞上便拼命抱緊,亂鉗亂咬,更分不出是敵是我,想要掙脫直是萬難,在地上翻騰滾轉了一陣,便同歸于盡。

    内有好些似乎比較狡猾,見同類争先擠撞,滿空滿地亂飛,擠不上前,便舍了正面,由兩旁繞将過去,不往上蹿,卻朝蛇的尾部咬去。

    哪知此蛇通身皆蘊奇毒,最毒之處就是蛇頭肉冠毒吻,尤厲害是那尾梢上面的肉球,先又吃洞中怪物抓傷,傷口正流着奇毒無比的血水,不論蟲獸,沾上就死。

    這些蜈蚣原也志在拼命,凡是往尾部進攻的,往肉球上撲噬的居多,于是上一條死一條,越附越多,漸成了蜈蚣包沒的一個大彩球。

     衆人在山上見此兇毒殘酷的景象,方在相顧驚奇。

    那洞中怪物生性多疑,尤恐洞外伏有克星,故放仇敵逃走,沒有追趕,自在洞口潛伏窺伺。

    及見洞外無人出現,仇敵竟在時腋之下大肆兇威,吞食自送上門就要到口的美味,不禁暴怒起來。

    怪物刁狡異常,就這樣仍不甚放心,先在洞中怪聲怒嘯了幾聲,意在試探洞外到底有人沒有,然後突然追出,緻敵于死。

    說時遲,那時快!那些先前排列最後、尚在途中、還未得撲近蛇身的小蜈蚣,尚有好兒百條殘餘未死,正在紛紛前馳之際,忽聽怪物在洞中連聲吼嘯,由不得骨軟筋酥,不能轉動,全數停伏就地,又和先前一樣,吓得索索亂抖。

     蛇聽怪物嘯聲,知道強仇大敵晃眼追出。

    先前逃走本非甘伏,這一飽餐之後,精力大加,心膽立壯,不特沒有逃意,反倒激起複仇之念,當時暴怒起來。

    長尾甩處,尾稍上許多粘附着的蜈蚣,先似暴雨一般灑向前去。

    再一眼瞥見面前聚着許多蜈蚣,俱都僵伏地上,不禁又發兇殘天性。

    雞形蛇頭倏地往起一昂,呱的一聲怪叫,長信伸處,立由口裡噴出一片毒氣,直向蜈蚣群中射去。

    這些都是殘餘的小蜈蚣,最大的還沒二尺長,氣候有限,如何禁受得住?加之又受洞中怪物鎮吓,膽落身僵,一條也未逃跑,全被噴中,當時中毒暈死。

    腥霧迷蒙中,怪蛇行動至快,長身一擺,便即馳近前去。

    蛇頭往下一低,立似餓雞啄米一般,往衆蜈蚣頭腹等處一陣亂啄亂咬,專吃蜈蚣的腦子和腹中膏血,都是咬啄上一口随即棄去,那蜈蚣便隻剩了一個空殼。

    隻見蛇頭亂點,不住起落,死蜈蚣的軀殼随同四外飛擲,遍地狼藉;兇蓉已極,晃眼工夫,二三百條蜈蚣便去了一半。

     此時洞中怪嘯之聲忽然停止,怪蛇啄咬愈急。

    童興悄告清緣道:&ldquo怪物還不出來。

     這等腥穢之氣,久了實是難耐。

    &rdquo玄玉方在搖手示意,不令出聲,以防怪物警覺。

    忽聽谷盡頭危崖之下呼的一聲,同時下面一亮,由那石土雜亂的暗洞之中,飛也似蹿出一個怪物。

    衆人中清緣與黑摩勒因來得晚,尚是初見。

     那怪物遠看形如一條海産星魚,行動矯捷,其疾如風,身上發着好幾處綠黝黝的亮光,互相明滅閃變,看不甚真。

    及至臨近,才看出怪物身作五角星形,隻前面凹裡突出一個半邊扁饅頭形的怪頭,上生血盆也似的闊口、一排茶杯大小的怪眼和一個凸出如墳的三孔大鼻。

    周身漆黑,上面密壓壓疊滿寬約尺許、長還不足一寸的堅鱗,每片俱能翁張自如,每一走動,閃起千萬片水也似的波紋。

    中間體盤約有七八尺方圓,那五條星角分向五方突出,由身到角尖約長一丈三四;前面兩角因夾着一顆怪頭,看去仿佛稍短。

     每條近身之處寬約二三尺,往前漸漸縮細,上下兩面各生着許多大小吸口;近尖一段稍微展開,寬約尺許,邊上生着五根鈎爪,甚是堅利;當中并有一個星形口眼,發出綠色暗光;互相揮舞,起落不停。

    沒有腿足,走起路來便用這五條上附鈎爪、長鞭也似的星角挨次着地,此起彼落,在地上翻滾過去,又似能飛,看去靈活已極。

    未出現前,那等小心遲疑;等一出動,那來勢之猛惡迅速,真是少有!在地上滾轉起來,也辨不清頭尾腳爪,隻是亮光閃閃一大圈墨綠色的影子,電馳星飛,往蛇前照直飛去。

     那蛇也似早有準備,未等怪物出現,先就停了啄食,把上下身盤作了一堆,隻怪頭露出二尺。

    頭上肉冠高昂,兩腮越發怒鼓,凸出老大兩半團。

    那條長着肉球斷了後梢的秃尾,卻伸出身盤以外約有三尺,将肉球拄向地上,通身皮鱗一齊顫動,起伏不停。

    一對兇睛光如電射,遠遠注定怪物所居洞口,作出以靜禦動、蓄勢待發之狀。

     它這裡剛擺好陣勢,怪物也突由洞中蹿出,潑風也似急滾而來。

    因是一動一靜,兩下相去頗遠,蛇始終目注仇敵來勢,毫未動轉,身子卻是縮得緊緊。

    眼看怪物馳臨切近,兩下相去隻得兩丈,轉瞬就要撲上蛇身之際,怪物突把來勢一收,看那意思,仿佛也另具有制敵之策。

    怪物剛将勢停住,五條星形肉角同時向外舒展之際,說時遲,那時快! 蛇先在洞中想是吃過怪物苦頭,這次已換了方法。

    不等仇敵停住,斷尾肉球猛就地上一拄的勁,全身立似一條長鞭,斜着向上往前暴伸出去,緊跟着尾梢也自離地蹿起,朝那怪物蹿将過去。

    兩下本是迎頭相對,蛇蹿卻高,蛇頭離地竟達四五丈,到了空中,忽把身子一彎,改作頭下尾上,往下射來,意思似要越過怪物前面扁頭,去咬身後那條似尾非尾的星形肉角。

    其勢迅速絕倫,疾如電掣! 哪知它快,對方也自不弱,前面兩條肉角尖梢微微往地上一沾,立即騰身而起。

    兩下勢子都極猛快,誰也不及收勢。

    蛇見弄巧成拙,知道不妙,呱的一聲怒嘯,迎頭一口毒氣噴下,同時蛇頭往上一擡,欲要避過,已自無及。

    就這全身淩空、略一蜿蜒騰挪之際,怪物已自仰面朝天猛迎上來,恰好接個正着,兩邊四條星形肉角合抱攏來,将蛇身上半段抱住,上面大小吸口立生威力,吸緊蛇身,同時身後一角也搭向蛇的下半段,同樣由角上肉盤吸緊。

    那麼力大無比、厲害猛惡的毒蛇,竟被這五條星形肉角扯了一個挺直,隻剩蛇的一頭一尾,前後左右亂搖亂擺,掙紮不脫,吧哒一聲,一同落向地上。

     蛇力原大,無如怪物更猛,蛇身偶然掙彎了些,晃眼又被怪物挺直。

    最怪是蛇自噴過一口毒氣之後,竟不敢和怪物的頭相對,卻把蛇頭抵向怪物颚下,芒形肉冠搭向怪物口邊,一面伸出長信,往怪物頸間亂點,雙方抵得緊緊。

    怪物落勢大急,身已翻轉,也不作理會,兩下幾乎合為一體,就地相持。

    雙方好似各有短處,全都不敢放松,急切間也看不出是什用意,都是在使足全力,拼命相持。

    約有半盞茶光景,那蛇看去漸漸勢萎,暗中卻潛運氣力,倏地身子一彎,猛又一挺。

    怪物驟不及防,雖未被它掙脫,竟吃帶着連身騰起,翻轉過來,由此便滿地滾轉起來。

    似這樣苦鬥了一會,那蛇終敵不過怪物的神力,一下吃怪物翻在上面,經此一來,益發失勢,休說騰起,再想翻轉都難,隻急得呱呱亂哼。

     衆人見怪物将蛇吸緊,制伏在地,一聲未出,通身皮肉不住鼓動起伏,知是時候。

     玄玉便令衆人按照預計行事,由自己去斷怪物歸路,清緣、黑摩勒、江明、童興四人,仍守崖上。

    各人先認好了下手方向,以便到時一齊發動。

    玄玉分配停當,剛剛飛走。

    忽聽下面怪物一聲怒吼,五條星形肉角立即鼓脹,比前大了半倍,一齊作勢,用力往外一分。

     那蛇被怪物肉角上面吸盤将身吸緊,壓在底下,暗中原在打算脫身之策。

    一聽怪物發威怒吼,自知無幸,正用力猛抵怪物頸颚,一面暗中運力想要脫卸時,隻聽嚓的一聲厲響,怪物五條肉角揚處,蛇皮立被分裂,全數分為好幾片,連那半段帶有肉球的尾梢也揭将起來,甩向四面。

    同時那蛇隻剩了火也似紅、鮮血淋淋一條血身,帶着近頸二三尺長、兩三片未斷的殘皮,一聲慘叫,乘隙往前面仰着身子,斜行向上猛蹿出去。

    那蛇也真猛惡性長,身上皮鱗除頭部外,全被怪物撕揭了去,勢子依然未衰,迅急異常。

    這一蹿約有五六丈高,淩空一挺,身子先自翻轉,就勢箭一般又猛蹿出十來丈遠近,正往下落。

     怪物原意一舉将蛇扯裂數段,不料蛇會脫殼,而那五條星形肉角俱正用力外甩,胸前門戶大開,竟被蛇乘隙遁走。

    怪物也真矯捷,一見蛇逃,一聲怒吼,就着五角外甩之勢,往下一搭,略微沾地,立即騰空而起,追上前去。

    衆人見怪物五條肉角一齊展開,飛在空中宛如一隻怪鳥振翼急飛,蛇身還未着地便被追上,當頭罩下,前面兩條肉角往下一抄,便将蛇的尾部撈住。

    那蛇頭下尾上正往下落,見落敵手,自是情急,前半身立即避開怪物後面三角,就勢昂頭反卷而上,一面猛噴着毒氣,照準那怪物口内蹿去。

    哪知怪物對于自送入口之食竟不領情,後兩條肉角往外一招展,突然高起數丈,同時前兩角緊持蛇身,淩空一抖一甩。

    蛇當重創之餘,尾部被仇敵擒住,早落下風,又是往上仰翻,自然種種吃虧。

    并且怪物吸口緊附擒處,還在猛吸它的精血,哪禁得住這一抖一甩! 當時前半身往下一垂,怪物後面一條肉角跟着撈将過來,一下撈住蛇頸,挽了個結實。

     這次更不往下墜落,就用前後三角吸緊蛇身,在谷中心那大片盆地上面,招展着另兩條肉角,飛翔起來,吓得下面群伏待命的各類毒蟲猛獸,全都戰栗瑟縮,不敢仰視。

     那蛇皮鱗己去,僅剩肉身,吃怪物肉角吸口一陣猛吸、便把精血吸盡。

    初被擒時還在不住慘哼,奮力打挺掙紮,不消片刻,身便酥融無力,漸漸綿軟,腹部下垂。

    怪物見蛇已死,把後角往前一遞,一顆蛇頭便到口邊,好似忌那蛇頭上面芒形肉冠,兇睛略微注視,忽把後角一松,隻剩前兩角抓緊蛇尾,蛇頭帶前半身便直垂下。

    這一來,下面蟲獸卻遭了殃。

    怪物也不知是何心意,一面仍就飛翔,一面把那蛇身長鞭也似向地上亂甩亂打。

    蛇鞭所到之處,地上蟲獸立成了一片肉泥。

    有的殘肢墜骨還被帶将起來,滿空飛舞,可是一個敢逃的也沒有,俱是戰戰兢兢,甘心待死。

    獸群聚伏之處,多在兩邊山崖之下,死得還少一些,各類蛇蠍毒蟲多在中間一片,排得又密,遭禍尤慘,不過一二十下過去,便死了一多半。

    怪物兇殘嗜殺似是天性,越打越起勁。

    那蛇身也特堅韌,連打了三數十下尚未打斷。

    一時腥風呼呼,毒霧飛揚,血肉模糊,遍地狼藉。

    落山紅日正向谷中斜照,赤血昏黃合成一片,光景格外凄厲慘淡,無殊地獄。

     玄玉原欲假手怪物殘殺蛇蠍蟲獸,及見這等兇殘,漸漸看不下去,天又漸晚,加以最惡毒的蛇蠍已被怪物殘殺十之八九,獸類中除了二三十隻虎豹狼豬等猛獸,下餘多是羊、鹿等不害人的獸類,已有好些慘死,怪物仍肆兇殘不止;照此下去,這些無辜生物非全成了肉泥不可,不禁心生恻隐。

    正待發令下手,事有湊巧,蛇身連遭猛擊,前半頭部一帶殘皮碎肉早已脫落殆盡,内裡筋骨任多堅硬,也禁不住這等猛烈甩打。

    時候一多,蛇骨環節漸漸破碎,隻蛇頭上芒形肉冠堅韌得出奇,經此猛惡打擊,依然完好無傷。

    怪物見蛇頭竟打不破,似乎情急,口中怒嘯連聲,勢子越猛,忽然一下甩在近崖根兩丈多高、五六尺粗的石筍上面。

    隻聽克嚓一響,跟着轟隆一聲巨震,蛇鞭到處,那根石筍竟齊中心打斷,倒落地上,同時蛇身前半着石之處也斷裂成三截。

    因這一下用力特猛,連蛇頭帶兩段蛇環骨,宛如彈丸激射,其勢又高又遠,竟由下面飛上崖來,分作三起,内中兩段蛇環骨落在衆人立處前面十餘丈處一片雜草叢中,蛇頭自重得多,又是齊頸斷落,成了圓形,甩落時又最得勢,竟由崖上越過去三十多丈,方始勢衰落下地。

     在衆人所立的右側崖後,乃是一片十多畝大小、滿生野麻階草地。

    怪物正當野性暴發之際,隻顧拿下面蟲獸生物煞火出氣,用蛇鞭亂甩亂打。

    目中兇光,卻注定下面那些坐候殘殺的生物。

    因打了一陣未能如志,沒想到斷得這快,這一蛇鞭原朝崖側噤伏的鹿群打去,照例蛇鞭到處血肉亂飛,至少也有七八隻野鹿被打得亂滾亂飛,血似泉湧,絕無完體。

    怪物天性兇殘,喜看群鹿死時慘狀,竟忘了那根石筍礙事,用力既猛,恰又過了點頭,一下打空,隻掃中了一隻鹿角,連頭都未挨上。

    可是那鹿也被打了個犄角粉碎,身子蹿出好幾丈,跌暈過去。

     怪物意自不足,怒吼一聲,待要揚鞭再打,跟着往回一收勢,誰知打向石筍之上,蛇頭已斷,因此身在石上纏了一纏,石又中斷下落,沒打中群鹿,再發威往回一收,匆促之間,先未警覺,及至蛇鞭一輕,瞥見一點影子,方知蛇頭斷落。

    無如那一帶危崖雖比别處較低,也有十丈以上高下。

    怪物飛離地面才隻兩三丈高,發覺又晚,自看不見蛇頭下落之處。

    當時一聲怪叫,将前面無頭蛇身一松,五條肉角一齊展動,淩空一翻,捷如飛鳥,随帶起一路腥風,星馳電射,照準那點餘影往崖上飛來。

    想似聞得那氣味,方向一毫未錯,晃眼便由衆人身側飛過,先朝那兩段蛇環骨墜落之處撲去,落向深草之中,用肉角一陣亂撈,撈起一看,不是蛇頭,立即怒吼棄去。

    跟着又把另一段蛇骨找到,見仍不是,益發激怒,嘯聲更是凄厲。

    急切間,似沒想到蛇頭會飛那遠,已然越向崖後。

     當時兇性大發,怒吼連連,五角齊施,不住在地上亂抓亂撈。

    那一帶草木便遭了殃,一會工夫,躁蹒了個狼藉滿地。

     那蛇頭落處原是一個山頂,三面俱是怪石峥嵘,形勢險峻。

    中間空出一片野麻叢生的淺凹,一面連着衆人潛伏的危崖,地勢較高。

    鐵船頭峽谷原在半山之上,崖離谷底雖隻二三十丈高下,如由平地起算,卻要高出好多倍,因此,那山離地甚高,向着谷口的一面山邊沿上,更有怪石林立,擋着目光,山下和對面景物全看不見。

    玄玉見怪物離巢愈遠,。

    怎麼也不易遁逃回去,忙即乘隙施展法力,将怪物所居洞口先行封閉,就便再在谷中設下埋伏,連那殘餘蟲獸一齊禁制,然後隐去身形,暗回原立之處,與清緣等四人會合。

    因怪物離谷上山,換了下手地方,剛用手勢指點四人,仍照預計分頭埋伏,把預計略變,改由自己先上前去挑戰。

     忽聽隔山下面一陣怪風,聲勢勁急異常。

    怪物也好似覺出有異,頭方往起一昂,猛瞥見一片綠色怪雲中有兩團酒杯大小的金光,挨着那陣疾風,由對面山下斜飛上來,來勢比電還快。

    衆人剛認出那是初來時在谷外所遇狗頭怪鳥,已然飛向蛇頭落處上面,略一注視,突如席雲飛墜,隻見綠雲影裡,有兩隻箕形鳥爪往深草裡一閃,跟着抓了蛇頭騰空而起,便要沖霄飛去。

    怪物見了怪鳥,也似遇上夙仇大敵,再見烏爪上抓着蛇頭,越發情急,早和彈九一般飛射上去。

    怪鳥乃東海荒島所産惡鳥犬骛,此番突然掩來,原本欲得怪物而甘心,不過目光敏銳,嗅覺又靈,上來聞到奇腥,發現蛇頭,就勢先撿了個現成便宜。

    本非畏怯,一見怪物追上,一面兩翼一招,向上疾升,避開來勢;同時拳起利爪,将蛇頭下半斷處就口啄了一下,便自揚爪擲落。

    玄玉見兩惡又要相拼,便令衆人暫緩下手,相機而進。

     衆人見那犬骛飛騰神速,動作敏捷,俱疑怪物必要撲空。

    哪知怪物先前飛翔并未施展全力,這時強敵相對,又将它到口美食乘隙奪去,憤怒萬分,全力猛撲過去。

    犬骛也似知道仇敵厲害,不大好鬥,不合心貪口饞,不舍抛棄到手之物,就在啄食蛇腦,勢子微微一緩之際,怪物已自飛近。

    因平日猛惡,殘暴已慣,自恃生具神力,一身鐵翎鋼羽,爪喙利若刀劍,又加上兩分輕敵之念,百忙中仍欲吃完蛇腦,再制怪物死命,竟忘了自身所帶的弱點。

    當蛇頭正往下抛落之際,一眼瞥見仇敵仰飛上來,正在身下。

    心還以為必勝,便用那平日殘殺生物的慣伎,不但不往上躲,反而猛的往下一壓,伸開那大約三尺的箕形鋼爪,當胸抓下。

     也是二惡俱該數盡。

    一個是向無敵手,輕敵兇猛太甚;一個是痛惜美食被奪,急怒交加,知道對頭飛得極快,惟恐滑落,追趕不上,拼命飛起急追,萬沒料到回來這快,兩下勢子俱都猛急萬分,一下撞個正着。

    彼此一聲厲嘯,怪物前胸首先被犬骛利爪抓住、隻管皮鱗堅厚,這一下也禁不住。

    怪物一負痛,五條長鞭也似的星形肉角立即同時往上搭去,犬骛翼長身短,兩肩和尾、背全被搭抱了個結實。

    犬骛兩肩和尾背三處被怪物肉角搭抱了個結實,隻兩翼毛羽緊密如鱗,又滑又硬,不曾搭上。

    于是一個亂撲亂抓,一個亂甩亂打,雙方都是憤極拼命,成了死仇。

    各自擁抱成一團,扭結不開,在空中上下翻騰,滾轉不休。

    隻聽互相扭打的叭叭之聲,連同雙方闊翼、長角一起招展,激起來的狂風,宛如連珠巨霆當空暴發,轟轟呼呼,震得山搖地動,一時飛沙石舞,天昏雲暗,慘霧蒙蒙,又當斜日西匿之際,聲勢越發駭人。

    比起先前怪物在谷底殘殺生物的慘厲景象,又自不同。

     犬骛身子吃怪物三條長的肉角抱緊,掙紮不脫,又憤又急,兩爪越發用力抓緊怪物前胸。

    一面揚着犬形鐵喙,觑準怪物的頭部,兇睛如電,便要啄下怪物前胸。

    怪物被利爪抓緊,深陷入骨,本是負痛急怒,知道仇敵的嘴厲害,一被啄中,傷便不輕;一面施展全力抵禦,待要制敵死命,也把兇睛怒突,注定仇敵的嘴,一張血盆大口不住開張,噴氣如雲。

    雙方一面翻飛撲打,一面蓄勢待發,相持不多一會,犬骛身上滿是極緊密的鱗形硬毛,本不怕怪物肉角上面吸口,偏巧先在谷外吃黑摩勒靈辰仙劍芒尾将後股砍了一劍,傷口甚長,鬥時又恃強疏忽,隻顧猛撲仇敵求勝,沒防到會被仇敵占了勝算,這傷處成為制命所在。

    上來正當兇威暴發之際,本身又極健強,還不怎覺得,及至當空惡鬥,翻飛了一陣,才覺不對。

     那傷口原是劍光芒尾撩過,是個狹長口子,并不甚深。

    怪物肉角先隻搭中寸許大一塊,後來發覺仇敵通身皮毛堅厚如鐵,全不能傷,隻這一條見肉之處,便順勢移将過去,緊緊附在那條傷口上面,施展全力,一面由吸口内放出毒汁,一面猛吸。

    不消片刻,犬骛便覺又麻又脹,又痛又癢,由傷口起傳布全身,萬分難耐,掙又掙不脫,萬分情急之下,無計可施,不禁兇性暴熾,再也忍耐不住,猛的一嘴往怪物頭上啄去。

    原意想啄怪眼洩忿,哪知怪物氣候較深,隻胸前被抓一處硬傷,加以皮厚肉堅,并未洞穿腑髒,除卻負痛頗巨,井無大害,加以心性又較靈警沉着,雖然暴怒,章法未亂,兇睛&mdash&mdash,注定仇敵,一絲不瞬,早防到有這一手。

    一見啄到,故意縮頭避開來勢,緊跟着猛張血盆大口,突然往上迎去。

    犬骛心亂神慌,啄勢又急,百忙中還當仇敵畏它鐵喙,不知竟是假的。

    剛吃避開準頭,便猛迎上來。

     怪物嘴大得多,又是兩下迎湊,一個猛勁雖未将整個犬形烏頭咬下,卻将前半自鼻以下連那扁長鳥嘴緊緊咬住,死也不放。

    急得犬骛連鼻子帶嘴,在怪口裡不住亂哼,悶聲厲嘯不已,雙爪用力更猛,兩翼騰飛更急。

    怪物自知占了上風,勝算必得,也不再去理它,隻管咬緊,一面猛力吸血,随同滿天亂飛。

     這時天色已然入夜,月光漸漸升出東山。

    除當地狂風塵霧滾滾升揚,亂成一團灰山外,四山仍是雲白天青,清澈如畫。

    玄玉見是時候,把手一揮。

    各人剛剛分開,站好地位,玄玉還未出手,怪物早已警覺,口咬鳥頭,不能出聲,急切間又放不得,急得喉中不住哇哇亂吼,鼻中發出虎虎怪響,同時,緊附鳥身的三條肉角首先放開,似欲棄了仇敵遁回穴去。

    無如犬骛性烈且長,自知難活,立意拼命,隻管身上被怪物肉角纏緊,仗着雙翼鐵爪仍在外面,鳥頭鐵喙又極堅硬長大,怪物咬它不斷,一面猛力掙紮,一面用雙爪抓緊怪物前胸肉包,死也不放。

    它先被怪物吸血,通體麻癢脹痛,力量還自稍差,這附骨之疽一去,益發加了威力。

    怪物本想張嘴放開鳥頭,一見敵勢甚強,前胸又吃抓緊,于是鬧了個進退兩難。

    匆迫無計,便将五條肉角一齊彎轉,将角尖抵緊鳥身,欲待掙脫。

    不曾想怪鳥血中受毒,漸漸發作,神志已然昏亂,兇野性氣益發猛烈,一心與敵拼死,怎麼也是不肯放開。

     說時遲,那時快!兩下在空中不過兩個翻滾,玄玉已由地上縱遁光當先飛起,到了怪烏頭上,大喝一聲:&ldquo無知妖孽,還不納命!&rdquo随手指處,一道白光朝下飛去,隻一繞,劍光再一掣動,便将一鳥一怪攔腰圍住。

    當時毛羽翻飛,鮮血四溢,鳥身立被斷作兩段。

    後半身帶着一股瀑布也似的血水翻滾下墜;那有鳥爪的前半身,依然抓緊怪物前胸不放,并還帶有兩大半片殘翼。

    血水由腹腔裡帶着髒腑突突往外亂湧。

    怪物情知不妙,将頭一甩,一顆大鳥頭首先甩去老遠,帶了半隻殘鳥屍,又打算招展肉角,逃回洞去。

     玄玉知道怪物身堅如鐵,通體隻有胸前一處緻命所在,除非破了它的皮内精氣,急切間飛劍也難傷它。

    怪物飛行極迅速,怪鳥身長力大,正是怪物一個大累。

    上來斬斷一半烏身已然失計,若再将這半隻殘烏屍去掉,一則怪物易于逃遁,再吃它用五條肉角護住前胸,更難除它。

    一念及此,便把劍光一指。

    怪物頓覺身上一緊,沉重異常,知難逃脫,便連鳥屍往下墜去。

    到了地上把頭一縮,五條肉角一齊舒開,平伸地上,一任劍光纏身,也不掙紮,通身皮鱗一起怒凸膨脹,身于立即粗壯了多半倍。

    劍光恰似一條銀鍊,勒緊當中,兩邊的皮凸起有二尺高下,兀自奈何它不得。

     玄玉忙喝:&ldquo衆人留意!&rdquo語聲才住,怪物猛由口裡噴出一股腥香濃烈的黃霧,中雜無數暗綠色的火星,往四外上空飛射出去,同時,那上下均有吸口的五角一齊緊緊貼地,身形也越發膨脹起來。

    玄玉知怪物情急逃死,兇威暴發,不惜把千百年煉就的丹黃毒氣狂噴出來,下手稍失機宜,不待那粒元珠噴出,固是傷它不了,如被盡量噴出毒氣,散布開來,休說常人和生物聞之必死,便是江、童諸人,如非身有靈藥,也是禁受不住。

     但不到事完,又不能過于施展法術,以免将左近隐居的那夥惡人引出作梗。

    想了想,一面招呼衆人戒備,一面飛向怪物頭前引逗,使其專注一處。

    怪物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頭縮頸中,兇睛觑定玄玉,狂噴不已。

    玄玉恐毒氣散布為害,便施禁法,将那黃霧綠星一齊逼住。

    怪物見狀越發暴怒,滿口怪牙連挫了兩挫,倏地頭由腔中猛伸出來,立有茶碗大一團深黃色、通體晶瑩、四外裹住好些血絲的光華随口噴出,朝玄玉打去。

    玄玉見怪物情急拼命,竟不惜把那性命相連的内丹至寶噴将出來,知道成功在即,不禁大喜,忙即詐敗,往旁飛遁。

     怪物心性兇毒,自從成形出世以來,不知殘害了多少生物。

    除被人禁制在鐵船頭前峽谷地底多年外,直沒吃過什虧。

    因為禁閉年久,郁怒莫宣,二次出世,兇焰益熾。

    先和怪鳥犬骛對敵受傷,已是憤怒萬分,眼看可以得勝出氣,不料又有強仇大敵突然乘隙來攻,與昔年禁制它的仇人恰又同一路數。

    身被死鳥鐵爪抓緊胸前厚肉包,成了一個大累贅。

    仇敵飛劍神速厲害,難以脫逃。

    又急又怕之下,隻得咬牙切齒,與敵一拼。

    心中實已憤毒,恨不能把仇人嚼成肉泥才稱心意。

    嗣見噴毒無效,惡氣難消,又覺身雖被劍光困住,竟把多年苦煉、不久即可完成功候的内丹至寶冒險噴出。

    怪物本極機警,此舉原是出于無奈,初次發動時意尚躊躇,不肯猛進,隻把兇睛注定那團黃光,準備情勢稍弱立即回收。

    及見仇敵望即退避,心膽一壯,頓忘厲害。

    一聲怒吼,怪口連張兩張,運用真氣催動那團黃光,疾如流星,朝斜刺裡仇敵退路打去。

     玄玉退出約有三四十丈,側面黃光追來,知到時候,左手一揚,立有一道白光飛出,将黃光後面的真氣隔斷。

    同時,右手把先準備好的法寶往外一擲,立有千百道其細如絲的青光朝黃光迎去,一下網個正着。

    口裡一聲&ldquo請吧&rdquo,再把來時雷姑婆分贈玄玉、清緣和黑、江、童三人的小鐵叉,照定怪物打去。

    清緣、黑摩勒、江明、童興四人分立四面,伺機夾攻。

    怪物也明知四外有人,因要全神對付當前強敵,無力兼顧,因此四人不緻有什大兇險。

    但是怪物所噴毒氣已然布滿當地上空,聚而不散,四人立處已被籠罩其下,幸有雷姑婆所贈靈藥梅實含在口裡。

     怪物志在玄玉一人,毒氣大部俱浮空中,未全下沉,但那股帶有異香的腥毒之氣也煞是厲害。

    黑摩勒身有避毒之寶,尚不懼怕。

    清緣是深知厲害,一見毒霧彌漫,老早便把氣屏住,也不覺怎樣,江、童二人先已吃過怪物噴毒的虧,這次雖在服藥之後,不過人不至于中毒暈倒,仍覺着奇腥刺鼻,有些頭腦昏眩。

    偏生人怪相持,玄玉遲不下手,多覺難耐。

    方欲以手勢催促,忽見怪物噴出黃光,玄玉略一飛身退避,便即下手,不禁精神一振。

    四人原是虎視眈眈,全神同注在這一人一怪身上,一接号令,各将手中鐵叉各占一面,觑定怪物那星形肉角梢尖的血紅色小洞打去。

    五人恰好不先不後,同時發動。

     那五柄小鐵叉拿在手上并看不出什異處,這一出手,隻聽轟的一聲會合的大震,各有一溜叉形火焰,分向怪物肉角尖上猛射了去。

     事有湊巧,怪物正運用那團黃光追敵,得意之間,猛瞥見青光白光由仇敵手上電也似疾飛起,真氣立被斬斷,驚遽亡魂之下,忙運真氣往回猛吸。

    因是急怒交加達于極點,通身都在不顧命般用力,那平伸地上的五條肉角上面的大小吸口,随着自然開張,角梢血也似紅的小洞也自暴張。

    待要暴起,角尖還未離地,飛又急逾電掣,已夾雷火飛到,立将五角一齊釘住。

    玄玉先用法寶去收怪物内丹,不肯發放神雷,原恐驚動當地主人出來作梗,沒想到飛叉聲威如此猛烈。

    一聽雷聲大震,暗道:&ldquo不好&rdquo,且喜怪物已被飛叉釘住,内丹一失,身上皮鱗便失去抗禦之力。

    殺它容易,但須防到那粒内丹被人強索了去,以為濟惡之助。

     玄玉知道下手愈快愈妙,時機稍縱即逝,口喝:&ldquo你們四人速往谷口去路相待同行,不可遲延!&rdquo話未說完,手往地上連指,那橫繞怪物腰間的劍光威力大增,空中那道白光便如長虹飛墜,直向怪物口中穿去。

    兩道劍光一齊夾攻,怪身先被頭道青光斬為兩段。

     當玄玉發話時,清緣一心惦着怪鳥犬骛腦中所藏寶珠,早往鳥頭落處飛去。

    黑摩勒也因身有異寶,不畏毒侵,叉一脫手,便持手中靈辰仙劍飛舞而上,朝着怪物頭上遠遠揮下。

     神物靈異,果是不同,人怪相去好幾丈,劍上芒尾也随着暴漲。

    怪物性異,身雖被叉釘住,尚還未死,又吃腰斬,方自負痛怒吼,白光已穿口而入,同時黑摩勒劍上芒尾也自掃到。

    怪頭受驚,忍不住往頸腔裡回縮,正好齊腦斬落下半個頭來。

    另一面,清緣剛把鳥頭用飛劍斬開,取出寶珠,玄玉所說的話也自聽清,猛想起來時雷姑婆之言,忙縱遁光回飛,正待招呼黑、江、童三人先退,瞥見地上怪物震天價幾聲慘嗥厲吼過處,已被斬成大小數塊,殘體皮鱗仍在飛叉之下不住顫動,順手又指飛劍一路亂穿亂攪,益發将殘屍剝成了碎塊,血肉淋漓,狼藉滿地。

     玄玉見清緣、黑摩勒上前相助,匆匆不暇分說,回手向空一揚,便有一大團雷火朝空中所網黃光打去。

    那黃光見火立燃,一聲大震過處,化為一團烈火熊熊上升。

    空中毒霧也被引燃,化為紅黃紫綠四色彩光烈焰,淩虛而焚,宛如半空中浮着一層火浪,逐漸往上升起,映得遠近山石林木齊幻華彩,頓成奇觀,腥香之氣甚是濃烈。

     玄玉見怪物内丹已毀,火滅毒淨,去了後患,對頭也必就要尋來。

    防生枝節,心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盡管黃山鬥法之事完場尚早,再晚兩日也能參與,終以早到為是。

     好在毒氣一會便消,雖剩怪物殘屍在地,一則荒山危崖,四面峻削,常人足迹不至;二則那五柄飛叉乃地主之物,尚留釘在怪物肉角上面,對頭少時來此收叉,自必将屍消滅掩去,何不乘他未到以前,趕即退去?便不再顧怪物殘屍,喝道:&ldquo快走!由我斷後。

    &rdquo 這時江、童二人因飛叉已發,更無神物利器在手,先聽玄玉一說,早當先縱上崖頂,沿崖往谷外來路急馳而去;隻清緣和黑摩勒在側,聞言剛要起身。

    玄玉忽想起除惡務盡,谷底尚有好些惡毒蟲蛇,俱吃自己先用法力禁制。

    反正主人已被驚動,為何不就手便中除去?念頭一轉,一面揮手令清緣、黑摩勒從速先行,一面發動谷底禁制,再發連珠神雷往下打去。

     這一來,谷底除各種不甚猛惡的野獸外,凡是兇毒之物所聚之處,全都整片地皮下陷,身子全受禁制,不能轉動,上面再有數十團雷火往下一打,自然全都了賬。

     玄玉動手原快,一片迅雷過處,知谷底毒物差不多除盡,忙縱遁光,待要追上前行四人,速離當地,身剛飛起空中,猛聽身側身後有人遠遠同聲怒喝:&ldquo何方賤婢,敢在本山騷擾!&rdquo玄玉知口舌已躲不脫,忙按遁光回看,由後崖和右側相隔二三裡的一片危壁上,同時各飛來一黃一青兩道光華。

    晃眼飛近,現出兩個身帶邪氣裝束詭異的少年男女,都是身圍一片豹皮短裙,兩腿裸露,赤着一雙白足;上身披着大小樹葉結成的魚鱗短蓑衣,長隻齊腰,露出兩時。

    男的手持一柄長叉,銀光射目,生得修眉大眼,猿臂鸢肩,身材高大雄健,看去威風凜凜,十分英武,隻是目射兇光,一臉煞氣,不似正經修道之士。

    女的卻是長身玉立,貌相美豔,常帶笑容,剛健之中含以婀娜。

    這男女兩人原是一東一南,分兩面同時飛來。

     玄玉早知來曆,胸有成竹,忙即舉手為禮,道聲:&ldquo二位道友,請同下降一叙。

    &rdquo 随說随即下降,三人同落地上。

    男的似己看出玄玉不是庸流,到地未開口,先朝女的看了一眼。

    女的仍是帶着滿面笑容,戟指問道:&ldquo你是何人?怎敢在本山大膽放肆?&rdquo話未說完,男的忽朝怪物死處回看了一眼,失驚大怒道:&ldquo賤婢膽子不小!非但敢在我們門前賣弄,把新出世的星蜍殺死,用的法寶竟是師父當年失落的五雷叉,無怪乎起初雷火之聲聽去那麼耳熟。

    你先看住賤婢,待我去将那些同黨追回,一齊處死。

    &rdquo女的聞言微笑道:&ldquo我早看見了,還用你說!那幾個同黨已被我将去路隔斷,決跑不脫。

    這賤婢是為首的一個,同來那些全是廢物。

    且先向她一人究問好了。

    &rdquo 玄玉聽二人口出不遜,強忍着氣,正要答話,忽聽身後有人答話道:&ldquo你們兩個野男女有話好說,莫要出口傷人。

    我們不過尊敬你師父黃神姑,不值與你們計較罷了,誰還希罕誰不成!&rdquo玄玉聽是清緣口音,忙喝道:&ldquo師妹不許開口!待我和他們講理。

    &rdquo 那女的倏地一聲冷笑,兩道柳眉往起一揚,左手跟着往上一撒,先飛出大片黃光,似電一般在空中閃了一閃。

    忽然星月無光,陰風四起。

    暗霧彌漫中,瞥見青紅黃白各色光華不住閃動,天低得快要壓到頭上,男女二敵人已不知去向。

    這原是瞬息間事,清緣等四人因是步行疾馳,原未走遠。

    對頭一出現,清緣機智,知道雙方真要破臉,黑、江、童三人決難逃脫,還不如聚在一起。

    好便好,不好也可合力抵擋,至少也可由自己和玄玉二人,加上黑摩勒一口靈辰劍,将江、童二人護住,突圍逃走,免得分開勢孤,難于兼顧。

    一聽對頭出聲喝罵,立令黑、江、童三人止步。

    三小俠俱是膽大好奇,年輕氣盛,聞得對頭喝罵,俱都忿怒,一見清緣回身趕去,也忙跟在後面急追。

    那少年男女剛剛發作,三人也恰先後趕到。

     玄玉見對方不容分說便下毒手,雖較清緣持重,也自有氣,三人這一趕到,正對心思。

    忙和清緣先把飛劍放起,化作青白二色的長虹,将五人全身先行護住,然後高聲喝道:&ldquo二位道友怎的不容人開口,便自恃強欺人!這五雷叉并非我們五人之物,否則除去妖物之後早已收去,怎會還留地上?此乃日前有人路過西崆峒,看見有人用此叉生事傷人,代令師黃神姑收回,因而想起叉主人十五年前玉女峰月夜之約。

    知我五人有事黃山,經過這裡,命将此叉帶來,就便将妖物除去,以踐前約。

    &rdquo玄玉正說之間,忽聽有一半啞的口音喝問道:&ldquo你既代人送叉,如何不交本人?那人叫什名字?何處相遇?從實說來,或許能免你們一死。

    如有支吾,休想活命!&rdquo 清緣聞言,氣往上撞,方要答話。

    玄玉忙一把拉住,答道:&ldquo那位前輩女仙是個醜胖老太婆,身側還同有一個麻面白衣女子,原是日前在紫蓋峰下與我五人不期而遇。

    交我五人叉時,我曾請問姓名。

    這位老前輩堅不肯說,隻說主人知道此事,無須詳說,也無須請見。

    隻把妖物殺死,将叉留下,主人自會料理。

    卻不許誤事并過今日限期。

    說完不等我再回問,這兩人便破空飛去,行蹤異常神速,晃眼不知去向,詳情一概未說。

    我們看出那老婆子是位前輩女仙,随行白衣麻面女子也非庸流。

    雖知此谷與老前輩仙府相隔甚近,一則不敢違背她的意旨,況又答應在先,所說十五年前;日約之言必不會錯;二則修道人原以積功行善、誅惡救災為念,照她所說妖物如此兇毒,便是無心相值,也應盡力殺死,為世除害,況又有人指點,借與寶物,自更義不容辭。

    反正就便的事,今日路過,還未入谷,便見許多毒蟲大蟒猛獸之類,為怪物腥毒之氣所誘,千百成群,往此飛馳;此外還有一隻怪鳥、一條将成氣候的妖蛇與怪物惡鬥,互相殘殺。

    初意仍恐驚動主人,因而見怪,先遇前輩女仙又囑無庸進谒,即使登門,也難賜見,所以上來未敢造次,隻作旁觀,以為仙府密迤,必不容妖物在此擾鬧,互相火并殘殺,欲待門下高弟出來再相機行事,除此大害。

    哪知一直候到日落黃昏,怪物已将妖蛇殺死,又肆兇焰,殘害了數千蛇蟲猛獸。

    那等猛惡的聲勢,始終不見有人尋來。

    因料主人必是閉洞清修仙業,不輕易開殺戒,對于這些妖物惡怪,任其數盡,自行滅亡;也許還是先機燭照,知我五人要來,欲令代效微勞除此兇頑,俱在情理之中。

    怪物如此兇暴猛惡的聲勢,主人尚置不問,對于我等自更寬容,縱有不知,誤幹禁忌,也必能邀原宥,于是漸漸膽大。

     正趕上怪鳥飛來,兩下惡鬥,糾纏一起,恰是時候,才照預計下手,将怪鳥一同殺死。

     當時因料定主人默許,至少也是不加嗔責,又不料飛叉有那大的威力妙用,再見怪物所噴毒氣彌漫空中,怪物伏誅,失了主持,勢必随風飄散。

    防其流毒生靈,為禍人間,匆匆未暇尋思,便發雷火将其消滅,遂緻驚動。

    适才二位道友突然追出,始而不問青紅皂白便以惡語相加,繼而不聽分辯便施法力将我五人困住。

    老前輩仙居咫尺,神目如電,當已鑒諒。

    我等也并不是畏勢,隻緣雙方素無嫌怨,事情又出于誤會,甯甘退屈,不願相争。

    現承明問,業已據實奉告。

    望恕冒犯由于無知。

    此次雖說為世除害,實緣送還法寶而來;未先進谒,有人叮囑。

    所說止此,不知其他。

    &rdquo 清緣也道:&ldquo二道友将仙法收去,容我五人上路如何?&rdquo黑、江、童三人聽玄玉說了這一大套,俱覺不耐。

    清緣卻知玄玉是因帶着三個不會飛行的人,不得不加慎重,意欲借此拖延,穩住對方,暗中準備下脫身之策,好便罷,稍見不妙,立即突圍遁走,因此也在暗中戒備,觑準玄玉眼色行事。

    那發話的女子未再言動,直等玄玉把話說完,才二次喝道:&ldquo果如你所言,自可寬容。

    如有虛言,異日相逢,須知我的厲害!叉我收回。

     從今以後不許再來此地,去吧!&rdquo 玄玉說時,黑、江、童三人本緊在一起并肩同立,清緣也早準備停當。

    一聽語聲口氣已然緩和,知道對方一于門人太惡,夜長夢多,時機稍縱即逝,枝節随生,二人不約而同,聞言先對看了一眼,互相示意,聽到未句,立照預計一同行法,催動遁光,連黑、江、童三人攝起,随口應得一聲:&ldquo我等怎敢妄言?遵命便了。

    &rdquo聲随人起,五人同在劍光法寶衛護之下,破空急駛,往谷外飛去。

    對方收法也是真快,&ldquo去吧&rdquo二字才一脫口,四處煙霧齊收,法術全撤,月色立轉清明。

    五人也恰飛起。

    玄玉是早有成竹在胸。

     清緣先還擔心黑、江、童三人均是凡人,尤其江、童二人未必能有黑摩勒那等身輕。

    雖都是好根器,自己和玄玉連帶三人同飛,恐飛不快。

    對頭法力乃旁門中能手,不追便罷,真要追來,恐難脫逃,結局仍是徒勞,白用心力,此外又實無善策,見玄玉獨為但然,隻得盡力相助。

    及一飛起,三人全是輕極,毫不費力。

     二人原是得了對方的話,未容第二人開口,立即突然飛起,一分一秒也未耽延,遁光迅速,晃眼飛出谷外,心方暗幸,忽聽先遇少年大喝道:&ldquo賤婢詭詐難信,可将同來小賊那口寶劍留下為質。

    等我們日後查明真情,然後還他不晚!&rdquo清緣與黑摩勒一聽對方有人反覆,不禁大怒,一面相随同飛,一面就要反唇相譏。

    玄玉忙即搖手止住,并把遁光放緩,随笑道:&ldquo此非主人之意,由他說去。

    我們去到前面落下,安心上路好了。

    &rdquo 話未說完,果聽後面喝道:&ldquo沒出息的孽障!有話早怎不說?還不收叉回來!&rdquo底下便聽一片風雷之聲由來路谷口上空往回退去,轉眼之間,萬籁皆寂。

     衆人又飛出了好幾裡,玄玉随按遁光落下。

    清緣笑問:&ldquo師姊,三位師弟俱是極好根骨,帶了同飛并不費事,況又脫險不遠,為何降落?&rdquo玄玉低聲笑道:&ldquo你知什麼? 難關隻在當地。

    隻能沖出谷口,休說主人平生言出必行,永無更改。

    就她先說的話活動,已然放行,為門人所惑生了疑心,忽又中變反覆,那也隻在她的境内方肯下手。

    照她近十餘年的慣例,人一離境,多大的事也隻留俟異日,當時決不再有阻難。

    何況我們本是實話實說,毫無虛假。

    日前路遇的兩位女仙,想必是她舊友,遲早相見,自會說出就裡。

     我們問心無愧,所防的就是人在境内,主人門下弟子大都不容人分說,有他沒我,所以走得這等快法。

    現已出境,就無礙了。

    我們既非有意冒犯,是聞命才行,不過防人糾纏作梗,走得快些,怕她何來?三位師弟雖然身輕,但高空急飛,迎面大風尚吃不住;如若慢飛,比起步行快得了多少呢?你看上空轉眼變天,暴風雨就要降臨。

    反正不忙,心急作什?&rdquo 清緣等四人聽出玄玉語有虛實,料含深意,俱各領會,正在随口附和,忽見前途有一長幾百丈、作半輪新月形的大半圈彩虹,在月邊密雲之中微閃即隐。

    跟着便聽谷中一片怪嘯和悲風怒号之聲,由近而遠,往對頭來路峰崖後退去,重又寂然。

    玄玉朝衆人看了一眼,隻作未見,仍就步行說笑,往前馳去。

     這時夜色已深,白雲蔽空,大半輪明月不時出沒于密雲層裡。

    走了一陣,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