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庭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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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雲:“吃酒二升,籴麥一鬥,磨面五斤,可飽十口。

    雖遇歲時,歌樂喧集。

    ”鄉人競觀,範公閉戶讀書自若也。

    又有《戒訟》詩雲:“些小言詞莫若休,不須經縣與經州。

    衙頭府底陪茶酒,赢得貓兒賣了牛。

    ”鄉人畏而服之。

    丁卯仲冬十七日,因是觀造酒,舉其事,謹詳記之。

     崧山隐者敏交時(一作如),閉戶著書,不接世事。

    忠宣造其居,自名其刺曰“探道學古”,持所業谒見。

    嘗有《字說》,解“可”字雲:“方釘丁時,必相其孔之可否?”又解“母”字雲:“方為女時,未有所乳。

    為母,則兩乳垂矣。

    ” 建業進士(失記其名)遊上都,貧不能自給,以詩幹韓相魏公,一聯雲:“建業江山千裡遠,長安風雪一家寒。

    ”韓公憐之,以百千赒焉。

     小宋舊有一帖論詩雲:“杜子美詩雲雲,至于實下虛成,亦何可少也。

    ”先子未達,後問晁以道雲雲:“昔聞于先人,此蓋為《縛雞行》之類,如‘小奴縛雞向市賣’雲雲,是實下也。

    末雲雲‘雞蠱得失無了時,注目寒江倚山閣’,是虛成也。

    ”蓋堯民親聞于小宋焉。

    丁卯季冬初七日夜,因看杜詩舉此,謹退而記之。

     忠宣在陳,先光祿侍,行後圃,忠宣問曰:“八郎,爾今幾歲?”光祿應曰:“某四十六矣。

    ”忠宣歎曰:“爾好福人,吾所不若爾。

    ”光祿愕然曰:“大人身為宰相,勳業如此,而不若某,何也?”忠宣曰:“豈謂是哉。

    吾七歲丁楚國憂,廿六丁文正憂。

    爾今年四十六歲,而父兄弟無故,未嘗一日離侍側,則吾豈如爾也?” 先君初仕平恩主簿,啟行拜辭。

    右丞平居寡言端坐,如木偶人,終日未嘗移足,至埃塵印迹無倦意,家中不見喜愠之色。

    至是問先子曰:“爾行裝幾擔?”先君時新娶,實應之曰:“有十擔。

    ”右丞曰:“爾初仕已如此,若久宦奈何?我昔赴遂州守時,隻有三擔,罷官仍舊。

    不惟緩急易于去就,亦免張外醜也。

    ” 李毅師贊,文正李夫人侄也。

    與弟顔,俱博學有大才,時号“二李”。

    嘗代蜀守,謝上表一聯雲:“扪參曆井,都忘蜀道之難;就日望雲,但覺長安之遠。

    ”一時稱賞。

    由是師贊四六之名甚著。

     忠宣捐館許下,服中,先光祿卒,子弟閉戶,未嘗出。

    于七叔祖年幼,一日,先子同至所居宅後門,見賣豆者,買食之。

    劉晦升顯子民則偶見,歸告晦升,即以柬抵先祖曰:“某昨暮聞公家子弟有在門首嬉遊者,丞相墳土未幹,未應爾爾。

    顯門下生,有所知不敢不告。

    ”先祖慚謝晦升,諸子皆被責辱。

     梁寬、梁子美,皆博學高才,受知五龍學,累從征辟,為上客。

    寬号大梁,高放人也,後居嶽陽。

    太守楊壽卿,頗陋猥不好事,寬鄙之。

    作亭湖上,号“風月”,托寬為記,略曰:“世不患無風月也,患無風月之佳客;不患無江山也,患無江山之主人。

    ”蓋譏之也。

     王介甫未達,韓子華、富彥國愛其才,皆力薦于朝。

    王秉政,頗失士望,二公悔惡之。

    張安道歸南京,富公守陳,安道由陳見富公,尊俎閑談疾介甫不已,安道略不答。

    富公曰:“安道是介甫耶?”安道曰:“某何嘗謂是,公自不知人,今将何尤。

    ”富公默然無語。

     崔比部諱公立,韓魏公妻弟也。

    為人古直有操行,居許與忠宣鄰。

    忠宣除文正服,托妻子于崔,幹祿上都。

    崔晨夕顧矚,始終不怠。

    時七伯祖為單州推官,人來報疾笃,魏國夫人驚憂,欲往視之。

    崔公力阻曰:“而為婦人,夫出獨安往?吾受而夫之托,因立杖于門曰:‘出者吾杖之。

    ’”魏國不敢複言,忠宣歸而謝焉。

     魏國之侄,歸比部次子子厚,崔以親契,數往來忠宣家,常具馔待之。

    食稍不精,崔必直言,略不自外。

    忠宣每為杖爨者。

    家婢聞崔比部來,皆惡之。

    比部二子,長保孫為忠宣婿。

     韓持國晚年守許,崔子厚為酒官。

    值韓生辰,獻歌頌褒谀者甚衆。

    子厚獨以詩警之雲:“衣錦榮名雖烜赫,挂冠高節莫因循。

    ”韓得之,再三歎詠曰:“非君誰為我言。

    ”于是以太子少師緻仕。

     謝景武師直,與王存正仲友善。

    謝仕褒陽,王遠至,夜叫門見之。

    師直屣履出迎,率子侄行家人禮,慷慨道舊,喜而有詩雲:“倒著衣裳迎戶外,盡呼兒女拜燈前。

    ” 劉皓商父,河北人,質直有守,為耀之倚郭縣令。

    郡醫姚生,以術賂結權貴,豪恣莫比,監司憚之。

    郡縣僚吏,居職能媚姚生者,雖上位有隙,亦必善終,或升改而去;反是者禍亦不測,遠迩畏恐。

    後郡僚有老母疾笃,哀求冀一就視。

    姚漫不加恤,使人謂曰:“我不可往,可遣而母來。

    ”郡僚不得已,舁母往。

    姚之田畝,貢賦未嘗納,商父聞其風久矣。

    至官,深嫉之,檢姚所欠賦稅,以公引追納。

    承行吏以死辭,劉怒,叱曰:“有禍我當爾。

    ”吏持引至其家,姚大怒,毀其公引,迳親訴于守。

    吏歸以告,劉笑曰:“何敢爾爾!”乃遣彎者四人,令之曰:“知姚醫谒守,可以我命請至;不從,則奪舁而來。

    爾等能辦此,吾唯爾惠;否則當挈而妻子出吾境爾。

    ”彎者如其言,舁姚至縣。

    劉即戒阍者謹守,不外通,立姚庭下,诘問曰:“爾庸醫,賦稅敢不納邪?”姚厲聲與劉相抗。

    後問曰:“郡官母老病笃,汝寄迹郡中,不就視而使其來,此何理也!”遂命吏械之。

    姚虞勢弱,即解容俛首曰:“某愚無知,為上位優容至此。

    不意明公威嚴若是,幸見恕。

    ”命繃于庑下凡累日,姚以病告。

    劉曰:“爾罪人,不可歸。

    ”家人欲視,令此來,其母八十餘,還追至視疾。

    僚屬鹹快其事,就告劉曰:“此奇事也,然不為已甚,幸容自新。

    ”懇之再三,始從。

    太守與姚善,頗不自潔,怒劉之暴,欲劾。

    而劉先奏,守過伏辜,劉竟無罪。

    劉因慨然曰:“此何時哉,吾不可以居此。

    ”即解印去。

    先子崇甯初官河北,見之,常衣布袍,往來闾裡中,浩然自樂,竟不仕。

    而姚亦悔過自克,終身稱為長者。

     商父質直有守,初仕趙州林城令,決事嚴明。

    會鞫劫盜,獄吏令盜僞通買物者十數人,以狀禀乞追證,意欲乘時規利。

    商父佯為無能者,判曰:“并要正身,違限重斷。

    ”及期如數勾至,皆衣服鮮潔,豪子也。

    商父命屏鞫獄吏,别以他吏引賊至庭下認之,皆無識者。

    商父曰:“爾能通姓名而有不識者乎?”賊愕然實告,命盡釋之,當行吏置重法。

    一境欽畏,不敢欺。

    商父謂諸吏曰:“我河北村秀才,深知民間利病,爾乃敢爾,宜屏縮以俟來者。

    ” 右丞守永安軍時,修曹後山陵。

    曾魯公主其事,董促郡縣甚急。

    右丞恬不誰何,監司數責诘,亦不與辨,但唯說知委而已。

    事畢,魯公過洛,問諸郡應辦勤怠,監司共言曰:“餘皆集事,獨範永安頑然無奉上意。

    若在他所俱效永安,則朝廷難複舉事矣。

    某等欲奏削正,恐遠方觀望,以為不能容名子爾。

    ”魯公大怒曰:“何敢爾!鄰裡有喪,尚相救之,況君父乎?”右丞繼進見魯公,魯公厲言曰:“諸司甚有語。

    ”右丞緩步進曰:“不知諸司有何語?”魯公具以告。

    右丞因悄言曰:“某非至愚病風,豈有臣子坐視君父者。

    朝廷抑亦取辦而已,然諸司甚不體國。

    ”魯公愕然曰何?右丞曰:“山陵所在,财用已羨二倍,民力竭矣。

    永安山陵所在,正宜惜一方力,以堅崇奉意。

    ”魯公曰:“何不早言?”右丞曰:“當興事時,竊恐有假此規避者,故不敢告。

    今願擇精敏吏考驗之。

    ”魯公首肯,即命吏警察如言。

    魯公大激切稱歎,徑奏擢為三司判官。

     右丞在政府,宦者閻守忠,恃寵專恣。

    一日至堂宣谕,辭意甚傲,諸公拱應而已。

    右丞作色叱曰:“老奴何敢爾!”守忠退步連應曰:“守忠不敢。

    ”在堂諸公,皆為寒心,曰“範公必不久居矣”。

    右丞蓋自如也。

    未久,遼使至,選右丞館伴遼使。

    忽自中批出,範某言犯禦諱,落職,知許,尋乞宮祠去。

     右丞居許,太守韓持國,秋日于郡圃會景亭,置宴張樂,會諸郡公。

    程正叔及右丞,以故不至,持國以詩寄雲:“曲肱飲水程夫子,宴坐焚香範使君。

    顧我未能忘舊樂,綠樽紅妓對西曛。

    ” 宦者李憲,用事神廟。

    朝議再興西夏之師,慮有沮撓者,诏天下敢有言班師者族。

    五侍郎任陝漕,乃連上章,言三十六不可,皆指斥時事,各有征驗。

    且曰:“臣世受國恩,甯受盡言之誅于今日,不受不言之誅于後世。

    ”辭意誠切,恐不免禍,乃自籍家口數,牒永興軍拘管,以俟上命。

    章上,神宗覽之默然,召宦者李舜聰,問曰:“範某所陳,征據甚的,果有否?李憲假我令天下人,既有何處之?”舜聰良久曰:“此事雖未皆有,蓋不盡無。

    ”上大悟,诏即日班師。

    放範某罪,除直龍圖閣、環慶路經略安撫使。

     光祿侍居相府,同晁以道往見東坡。

    頃有從官來,東坡揖坐書院中,出見良久。

    光祿于坡書笈中見一小策,寫雲:“武宗元中嶽畫壁,有類韓文南海碑,呵呵。

    ”光祿與晁再三繹之,不曉。

    坡歸,疑不已。

    晁辄發問,具告曲折,雲不知何義。

    坡笑曰:“此戲言耳!武宗元,真廟朝比部員外郎也,畫手妙一時。

    中嶽告成,召宗元圖羽儀于壁,以名手十餘人從行。

    既至,武獨占東壁,遣群工居西,幕以帏帳。

    群工規模未定,武乃畫一長腳幞頭執撾者在前。

    諸人愕然,且怪笑之,問曰:‘比部以上命至,乃畫此一人何耶?’武曰:‘非爾所知。

    ’既而武畫先畢,其間羅列森布,大小臣僚,下至厮役,貴賤形止,各當其分,幾欲飛動。

    諸人始大服。

    南海碑首曰:海于天地間,萬物最巨,亦何意哉?其後運思施設,極盡奇怪。

    宗元之畫,是以似之也。

    ” 韓子華為閣長,一時名公如劉原父、王介甫之徒,皆在館職。

    介甫最為子華所服,事多折衷于介甫。

    一日,館中會話,論及劉更生。

    介甫以當漢衰靡,王莽擅權,勢不複興;而更生哓哓強聒,近不知時,其中是非者相半。

    子華繼自外至,問曰:“諸公所談何事?”或以更生對。

    子華問介甫曰:“如何?”介甫具告。

    子華曰:“不然,更生同姓之卿,安得默默就斃哉。

    ”一坐服子華至論。

     忠宣帥慶,為種诂誣訟,責守信陽。

    時漢上有巨賊曰羅塹,擁衆雄視一隅。

    忽直壓郡界,靳三十五裡,一郡皇怖失措,朝夕危陷。

    忠宣集郡寮,謀守禦計,皆懦怯無敢當者。

    有酒吏秦生請行。

    忠宣命攝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