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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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保護她.讓她離開他自己曾為之嚴酷痛苦的險區;人家不憐憫自己,自己就該更憐憫她;這些他都不曾想到過,因為在感情勝利裡是從來不容混入任何同情心的。

     他于是觀察她,并且很快就認識到自己一點也沒有弄錯,每天的樁樁小事情都進一步證明這點。

    有一個早晨,她在侍候他吃飯的時候貼近了他,他聞到她衣裳上有香水味,一種普通香水,很可能也是由那個縫紉用品商或者藥劑師供給她的。

    于是他作為禮物送給她一瓶喜帕勒香精①的花露水,好久以來他就用它梳洗,常常帶有貯備品。

    他還送給她一些高級肥皂,刷牙水,撲臉粉。

    他巧妙地幫着她轉變,一天一天明顯,一天一天像樣,一邊用好奇又得意的眼光盯着她。

     ①Chypre由檀香、廣藿香、香檸檬、萜品醇等合成的香料。

     雖然她仍然是他忠實的,不引人注目的仆人,但悄悄變成了一個動了心、處于熱戀中的女人,她内心的一切賣俏本能都自然而然地發揮出來了。

     他自己也漸漸喜歡上了她。

    他高興、感動于是感激。

    他挑遍這種新生的愛情,像有些人在犯愁的時候有什麼可以散心的就玩兒什麼似的。

    他對她并沒有感到什麼特别的吸引力,有的隻是将任何男人推向任何讨人喜歡的女人的那種含混隐約欲望,并無須管她是個漂亮女傭或者是個仙女似的鄉下女人——所謂土維納斯。

    他現在被她吸引的主要因素是現在他在她身上找到了女性特征。

    他有這種需要,這來自對另一個女人,對他所愛的那一位模糊隐約而不可抗禦的需要,是那一位喚醒了他來自自然的、神秘而不可抗禦的欲望,要有伴侶,要和女人們接觸,要動人尤物散發出來沁人心脾的香味,不論這種氣息是意念中的還是官能性的,都要。

    不論這種香味是普通老百姓散發的,或者上流社交人氏散發的,是黑色大眼睛的東方蠻女散發的或者北方藍眼睛狡黠姑娘散發的,它們都是朝着男人的;這些男人身上還殘存着遠古即有的對女性的愛好。

     這種連綿不斷,慰貼人心的脈脈溫情可感而不可見,它像一圍輕絮隔離了他的傷口,使得他的苦惱重臨時感覺不會那麼敏銳。

    這些苦惱到處盯着他,像蒼蠅繞着瘡口似的,繞着它徘徊飛舞。

    隻要其中有一個停下來,就會使他痛苦。

    因為他不給人家留地址,他的朋友們尊重他的遁世行動,于是他最大的苦惱是得不到消息和情況。

    他不時從報刊上讀到拉馬特或者馬西瓦的名字,夾在一大堆參加一場宴會或者慶典的人名表中。

    有一天他看到了德-比爾娜夫人的名字。

    被稱為在奧地利大使館舞會中最風度翩翩、最漂亮、穿着最出色的夫人之一,他從頭到腳一陣寒噤,從再下面幾行裡還看到了德-伯恩豪斯公爵的名字。

    一直到天黑,瑪裡奧都妒嫉得心膽俱裂。

    原先設想過的這種私情,現在從他看來是毫無疑義的了!這屬于那種比肯定了的實情還叫人揪心的虛構信念,因為無法解脫它,永難痊愈。

     無法再忍受這種對疑惑中各種不定因素的盲目狀況,他決定給拉馬特寫信,這一位對他的深知,是以猜到他心靈中的苦難,也許不需要問他就能針對自己的猜想答複。

     于是這天晚上,他在燈下拟好了這封長信,措詞巧妙而略帶憂郁,充滿了暗示性的提問和描述農村春好的抒情散文。

     四天以後,接待信差來時他一眼就認出了信封上那位小說家有力的直體字。

     拉馬特給他寄來了許許多多解愁的消息,對他的焦慮至為關切。

    他也說了一大堆人,可是對德-比爾娜夫人和伯恩豪斯的詳細情形說得并不比任何别的人多,他好像采用了他熟悉的文筆手法,把他們安排在主角地位,不動聲色地将注意力引到他安排的焦點上。

     他從這封信得出結論,自己的一切懷疑都至少是有理由的。

    他的疑慮如果昨天還未成為事實,那麼今天也會實現。

     他舊日的情婦生活一如往日活躍,經常出入社交界光彩照人。

    他銷聲匿迹以後人們也曾談起過他,帶着不甚關切的好奇心、就像人們談論那些失蹤的人一樣。

    大家以為他倦厭了巴黎,走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接到了這封信以後,一直到晚上他都躺在吊床裡。

    接着他吃不下飯,接着又睡不着覺,夜裡他有點兒發燒。

    第二天,他覺得太疲倦、太沒有勁頭。

    在從窗下流過的煩人小河和現在變得黑黝黝而深沉寂靜的樹林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