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回 李月仙割愛救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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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哥寄失腳下水,小人無力可救。

    哥哥疑小人見死不救,恨着小人,此狀情是虛的。

    ”知縣大怒道:“你既不謀他錢财,為何下水不救?還要抵賴。

    左右與我夾起來。

    ”二官想道:“罷了,不認空敖了疼。

    不如認了再說。

    ”道:“老爺不消夾,待小人權認着。

    ”即時盡招,問成絞罪,押入牢中。

    把店主問個公明趕出。

    一衆人俱出了衙門,上了酒肆謝了主人。

    又到主人家歇了。

    文甫又往各家生理取了藥材,重新雇船回家。

     語不絮煩,竟到家下。

    紅香開門,月仙相見,問道:“事體如何?”文甫将招成罪案,一一說知。

    月仙道:“有天理,這般撫養成人,怎生待你,如何下得這般毒手!” 不說夫妻重會,這必英關下監去,牢頭見他生得标緻,留他在座頭上,相幫照管,夜間做個伴兒。

    果然标緻的人,到處都有便宜的事。

    故此吃用盡有。

    他身邊連廣東與本州落的銀子,并監裡又有趁錢,倒有二百餘兩在手裡了。

    悄悄藏着,沒人曉得,其年各省差刑部恤刑。

    不期廣東恤刑,為人極慈善,到了衙門,府縣送了囚冊,逐起細細審過去。

    也有出罪的,也有減罪的。

    這必英知有這個消息,預先央了一個訟師,寫了一張訴狀,放在身邊。

    到提審之時,拿了訴詞,口稱冤枉。

    恤刑取詞到台一看,上寫: 訴詞人章必英,年籍在案。

    訴為活埋蟻命事。

    必英上年同義兄王仲賢,到廣取買藥材。

    貨足同回。

    船至水洋,仲賢口稱腹痛,船頭方便。

    失足下水,即向船夫撈救,竟無處尋覓。

    隻得歸家。

    随将前銀俱付嫂李月仙親收,紅香婢可證。

    誣英害命,人現在家;誣英謀财,财付嫂收。

    人财不失,無辜坐罪,人命關天。

    叩台憐準超生,萬代沾恩,哀哀上訴。

     恤刑看了訴詞道:“既是人财兩在,為何招了絞罪?”二官道:“小人年幼,受刑不起,隻得屈認的。

    今幸青天在上,覆盆見日了。

    ”恤刑想道:“那仲賢尚在,怎麼問得他絞罪。

    ”叫左右劈了闆。

    “把你發配嘉興皂林驿,當徒三年,滿日釋放。

    ”二官磕頭:“願爺爺萬代公侯,小人情願贖罪。

    ”恤刑批道:“照例納贖庫收繳。

    ”二官謝了一聲,同了保人,到牢中。

    衆人問道:“怎生樣子?”保人一一而說。

    衆人道:“好造化。

    ”各各稱賀。

    二官與牢頭道:“我今贖罪缺用,望兄周全。

    ”牢頭道:“你沒銀子,快去當徒,叫我怎生周全!”二官笑了一聲,取了藏的銀子,别了衆犯牢頭,同押保人到庫中兌了十兩八錢銀子,保人取了庫收,相謝而别。

     必英往招商店中住下,将銀子買些衣被物件,住了幾日,心中隻想月仙。

    便趁船往本州而回。

    不覺又到吉安州裡,便尋一間空房,在四井巷中,央人做中,租來住下。

    買辦家夥什物,做一個小小人家。

    一心隻想月仙,隻恨文甫在家,不能得會。

    怎生得個計較,安排了他,方可重逢。

    想了一會,道有了,前時州衙裡,一個李禁子因那晚下牢,曾與他有一宵恩愛,待我問計于他,必有謀略。

     即時就往牢中。

    那李禁子見了道:“恭喜,我問差人,說你成了招,我十分記念。

    不知怎生完了事情?”二官将恤刑出罪情由,一一告訴。

    禁子道:“吉人天相,正是大難不死,必有厚祿。

    你人雖吃了苦,這臉越标緻了許多。

    ”禁牌治酒叙舊吃酒中間,二官道:“我向蒙情,自有事相商。

    我被王仲賢害得幾乎死了。

    須為我出得這口氣,生死不忘。

    ”李牌道:“你那裡是要出氣,分明是另有用意,這事不難,今晚陪我一睡,任你要怎樣安排都在我身上。

    ”二官道:“這事何難,今晚陪你一睡。

    隻要盡心圖謀。

    ”禁子道:“你這小官,不知監牢中權柄。

    登時要人家破人亡,立刻就見。

    隻教他一明槍容易躲,暗箭也難防。

    ”二官道:“不信有如此妙計。

    ”禁子道:“新捉得一班強盜,未曾成招。

    為首的名叫宋七。

    我叫他當官攀了王仲賢。

    做了窩家,與本犯同罪。

    拿到州裡,一頓夾棍闆子,卷了他的窯子。

    那不是立刻間家破人亡。

    這口氣可謂出了。

    ”二官道:“我的親哥哥,果然好計。

    決不忘你厚恩。

    ”李牌道:“你可記得他家中衣衫是何顔色?動用家夥什物,可寫幾件來。

    待我叫宋七記熟了,覆審之時,一一報出,自然中計矣。

    ”二官即時寫出月仙幾件首飾衣服之類與李禁子。

    到晚與老李同眠,未免後庭取樂。

    次早歸家靜聽。

    這也是李禁一來圖月仙與必英,二來好從中分财帛,做下此事。

     這日,王仲賢與月仙在家閑話,隻見外面扣門,紅香開了,見青衣一夥有二十餘人,擁進裡面。

    兩個人把文甫鎖住,餘皆上樓。

    将他家内金珠衣服,搜一個幹淨。

    他十分之物,止得一分到官。

    餘者衆人分散收藏。

    遂将文甫拿去。

    月仙驚得面如土色,一堆兒抖倒在地。

     且說王文甫到官,不曾說到兩句話,便夾将起來。

    隻因李禁子說了,用刑之際,好不利害。

    暈去醒來,亦不肯招,問官道:“贓物現成,還要抵賴。

    ”又敲了一百下。

    可憐把一個良善之人,屈屈的要他做個無頭之鬼。

    捱不過疼痛,隻得屈招,定罪下牢。

    将賊指的衣服首飾,竟上庫不題。

     且說月仙與紅香驚得死去還魂。

    月仙說:“不知何故,把官人拿往那裡,錢财搶盡,家中又無男子,怎生打聽得個實信方好。

    ”對紅香說:“不得了,你前去州衙訪問,畢竟因何事故,這般狠搶。

    官人是怎樣了?等你回話,方可放心。

    ”紅香無奈,隻得依了主母。

    一直問至州衙前。

    有幾個好事公人,見了少年婦女,假效勤勞,領到牢中,見了文甫。

    兩下一見,大哭起來。

    衆人道:“牢獄不通風,不可放聲。

    決不可響。

    ”二人拭了眼淚。

    文甫道:“紅香,我被強盜宋七,無故屈攀,一時重刑,疼痛難受,隻得屈屈招成。

    這性命難逃,你可上覆主母,不可為我傷情。

    萬事由天,隻索罷了,隻是把家私搶完,你們怎能得過日子。

    ”紅香道:“且回去說知,再送酒飯來。

    與官人充饑。

    ”說罷含淚而别。

    一路上急急跑回。

    見了月仙,把前事一一的說了,月仙放聲大哭。

    紅香一面收拾些酒飯,月仙除下冠發金钗,着紅香一路解當些銀錢,與文甫牢中使用。

    紅香取了酒飯之類,又出了門,當了盤費,重到監門。

    那李禁子是個獄卒頭兒,因二官求計,一時間害了他。

    見他哭哭啼啼,心下甚是不定。

    見紅香又走來,他便開門放他。

    以後長到,使費一概不取。

    直進直出,竟不阻攔。

     文甫在監,有半年光景,虧月仙紅香賣東賣西,苦苦支吾。

    連床帳不留,俱皆賣完。

    可憐鐵桶樣的家私,弄得寸草也無。

    夜間月仙睡于樓闆之上,住的房屋貼了出賣招頭已久。

    買主打聽得是個窩家,恐防貼累,誰人敢買。

    各藥店販客,有那好的人,見文甫日常為人忠厚,多少送些還他。

    有那不好的人,連望也不來一望。

    那些親友一發不敢上門。

    可憐月仙、紅香二人省口兒供給文甫。

    兩口兒耽饑忍官,有早無晚,又不敢在文甫面前說破。

    教這兩個女流如何支撐得過!隻得嗚嗚咽咽,痛哭而已。

     一日裡,實然無米。

    自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又沒東西變賣,怎得碗飯送與丈夫。

    心如火焚,淚如泉湧,二人想了一會,無計可施。

    自古人急計生,紅香道:“奴有一言,未識大娘聽否。

    不若将奴轉賣人家,得些銀子,将來度日。

    若是守株待兔,再餓幾日,三人盡做溝渠鬼矣,實實難舍主母,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了。

    ”月仙聽罷,大哭起來,道:“紅香,承你好情,叫我如何割舍得你。

    ”紅香道:“大娘放出主意,與其死别,莫若生離。

    日後相逢,也未可知。

    隻慮主人無人送飯。

    ”月仙哭道:“免不得我出頭露面了。

    ” 正是天無絕人之路,恰好門首那趙媒婆走過。

    聽見王家哭響,推進門來一看,月仙見是他的原媒,住了兩淚,扯他在水缸上坐着,自己坐于燒火凳上。

    媒婆看了月仙道:“可憐,可憐。

    當時花枝兒般一個美貌佳人,弄得這般黃瘦了。

    ”月仙道:“我家被人扳害。

    弄得一貧如洗。

    今日飯也沒得吃了,你可知麼?”媒婆道:“滿街皆說過了。

    你家畢竟有何仇敵唆使。

    以至于此?”月仙将欲賣了紅香原由一說,媒婆道:“事有湊巧,淩湖鎮上,有一當鋪汪朝奉。

    年将半百,尚無子息。

    孺人又在徽州。

    偶然來到本州,遇見我,請我尋一女子,娶為兩頭大。

    若是紅香姐姿貌,準準有二十多兩銀子。

    老身正出來為他尋覓。

    今府上這般苦楚,當日怎麼待我,難道今日又去作成别家。

    我去接了朝奉,即日人錢兩交如何?”月仙愁容變笑道:“多累媽媽,救我三人性命。

    ”媒婆一竟出門。

    不多時,同了汪朝奉,竟到王家。

    見了紅香。

    也是前緣宿世,就取出聘禮三十兩,送與月仙收了。

    道家中無物奉陪,望乞包容。

    朝奉道:“這是不須費心,但今日尚不便奉迎。

    明日喚下船隻,方來迎娶。

    ”說罷同媒人去了。

     紅香道:“事不宜遲,快将銀子出來,買些柴米,炊起飯來,送去大爺。

    領你熟了路徑,明日你可送飯。

    ”說時慢,正時快,即時二人竟到牢中。

    夫妻一見,抱頭痛哭,實是傷心。

    囚人獄卒,也都慘然。

    文甫住淚道:“賢妻,你今日為何自來?” 月仙将日問無米,紅香發心,賣與徽人之事,細細說出。

    三人哭做一堆。

    衆人勸住了。

    文甫道:“賢妻,你來送飯,我心不安。

    況出頭露面,甚是不便。

    此間有例在此寄飯者每日紋銀四分,三餐飽飯,實是便事。

    ”月仙随将銀子都與丈夫。

    文甫道:“隻取一錠在此,餘者你拿回去,慢慢使用。

    如我要時,寄書來取。

    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