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匡君失賢臣遭貶 明佛教高僧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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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

    其後殷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戍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年壽所極,推其年數,蓋亦俱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

    此時,佛法亦未入中國,非因事佛而緻然也。

    漢明帝時,始有佛法。

    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

    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

    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度舍身施佛。

    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止于菜果,其後竟為侯景所逼,餓死台城,國亦尋滅。

    事佛求福而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禅,創議除之。

    當時群臣才識不遠,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誼,推闡聖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

    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

    神聖英武,數千百年以來未有倫比。

    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創立寺觀。

    臣當以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

    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轉令盛也? 今聞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鳳翔,禦樓以觀,舁入大内,又令請寺遞迎供養。

    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

    直以年豐人樂,狥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

    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

    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将謂真心事佛,皆雲,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何人,豈合更惜身命?焚頂燒指,百十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仿效,惟恐後時,老少奔波,棄其業次。

    若不即加禁遏,更曆諸寺,必有斷臂脔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

    非細事也。

    夫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于境,不令惑衆也。

    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兇穢之餘,豈宜令入宮禁。

    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

    古之諸侯行吊于其國,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後進吊。

    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

    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禦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

    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諸水火,永絕根本。

    斷天下之疑,絕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于尋常萬萬也!豈不盛哉!豈不快哉! 佛如有靈,能作禍患,凡有殃咎,宜加臣身。

    上天鑒臨,臣不怨悔;無任感激,懇悃之至。

    謹奉表以聞。

     憲宗看了此表,勃然大怒道:“韓愈這厮毀佛謗聖,就該萬死!”就要批旨加罪,方得文武百官一齊保奏道:“韓愈乃本朝好學賢臣,雖不明佛道,觸犯聖怒,然推原其心,實是為國。

    尚望陛下開恩赦免,以辟進言之路。

    ”憲宗道:“本内說好佛傷風敗俗,這也罷了;怎說好佛便緻短祚,豈非謗君?”百官又苦苦勸谏,憲宗方才依允,降旨将韓愈貶做潮州刺史,即日上任。

    群臣謝恩而出。

    韓愈聞命大歎道:“臣之一官一身何足惜?隻可惜堯舜禹湯相傳的禮樂江山,都被這些妖僧鼓惑,弄做個髡缁世界,成何體統?”但天子的聖旨已下,無處申訴,隻得怅怅去潮州上任。

    正是: 君耳若不聽,臣心徒自苦, 一日雖無功,千秋終有補。

     且說唐三藏聞知此事,與孫悟空說道:“我佛萬善法門,不過要救世度人,實與孔子道德仁義相表裡,何嘗定在施舍?又何嘗有甚佛骨轟傳天下,使舉國奔走若狂?今日韓愈這一道佛骨表文,雖天子不聽,遭貶而去,然言言有理,垂之史策,豈非梁武之後,又是我佛門一重罪案。

    ”孫悟空道:“愚僧造孽,原于佛法無損,韓愈此表,轉是求真解之機,且慢慢尋訪,自有緣法。

    ”按下二人尋訪不題。

     且說韓愈被貶到潮州,深怪佛法,他也不見和尚,和尚也不敢求見他。

    一日,因有公務到海上去祭神,天色晚了,離城五、六十裡地來不及,要尋人家寄住。

    那山中人家都是茅檐草舍,恐亵官體,不便去住,隻有一個小庵甚是幽雅。

    衆役禀知韓愈,韓愈道:“偶然寄住,就是庵中也罷。

    ”擡到庵前,韓愈下了轎,舉頭一看,隻見門上橫着一匾,上寫“淨因庵”三字,疏疏落落,大有古意。

    走進去,并無佛家莊嚴體貌,到了佛堂中,見上面供着一尊古佛。

    佛面前隻挂着一盞琉璃,琉璃中一燈焰焰。

    供案上一個香爐,香爐中檀煙馥馥。

    其餘鐘磬經文之類,全然不見。

    東邊設着一張禅床,西邊鋪一個蒲團,蒲團上坐着個半老僧人。

    那個僧人怎生模樣?但見: 形如槁木,而槁木含活潑潑之容;心似寒灰,而寒灰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