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華陰縣 魯提轄拳打鎮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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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貉胡須。

    身長八尺,腰闊十圍。

     那人入到茶坊裡面坐下。

    茶博士便道:“客官要尋王教頭,隻問這個提轄便都認得。

    ”史進忙起身施禮,便道:“官人請坐拜茶。

    ”那人見了史進長大魁偉,象條好漢,便來與他施禮。

    兩個坐下,史進道:“小人大膽,敢問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灑家是經略府提轄,姓魯,諱個達字。

    敢問阿哥,你姓甚麼?”史進道:“小人是華州華陰縣人氏,姓史名進。

    請問官人,小人有個師父,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姓王名進,不知在此經略府中有也無?”魯提轄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麼九紋龍史大郎?”史進拜道:“小人便是。

    ”魯提轄連忙還禮,說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

    你要尋王教頭,莫不是在東京惡了高太尉的王進?”史進道:“正是那人。

    ”魯達道:“俺也聞他名字。

    那個阿哥不在這裡。

    灑家聽得說,他在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處勾當。

    俺這渭州,卻是小種經略相公鎮守。

    那人不在這裡。

    你既是史大郎時,多聞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

    ”魯提轄挽了史進的手,便出茶坊來。

    魯達回頭道:“茶錢灑家自還你。

    ”茶博士應道:“提轄但吃不妨,隻顧去。

    ” 兩個挽了胳膊,出得茶坊來,上街行得三五十步,隻見一簇衆人圍住白地上。

    史進道:“兄長,我們看一看。

    ”分開人衆看時,中間裡一個人,仗着十來條杆棒,地上攤着十數個膏藥,一盤子盛着,插把紙标兒在上面,卻原來是江湖上使槍棒賣藥的。

    史進看了,卻認的他,原來是教史進開手的師父,叫做打虎将李忠。

    史進就人叢中叫道:“師父,多時不見。

    ”李忠道:“賢弟如何到這裡?”魯提轄道:“既是史大郎的師父,同和俺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子賣了膏藥,讨了回錢,一同和提轄去。

    ”魯達道:“誰奈煩等你,去便同去。

    ”李忠道:“小人的衣飯,無計奈何。

    提轄先行,小人便尋将來。

    賢弟,你和提轄先行一步。

    ”魯達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跤,便罵道:“這厮們挾着屁眼撒開,不去的灑家便打。

    ”衆人見是魯提轄,一哄都走了。

    李忠見魯達兇猛,敢怒而不敢言,隻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

    ”當下收拾了行頭藥囊,寄頓了槍棒,三個人轉灣抹角,來到州橋之下,一個潘家有名的酒店。

    門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飄蕩。

    怎見得好座酒肆?正是:李白點頭便飲,淵明招手回來。

    有詩為證: 風拂煙籠錦旆揚,太平時節日初長。

     能添壯士英雄膽,善解佳人愁悶腸。

     三尺曉垂楊柳外,一竿斜插杏花傍。

     男兒未遂平生志,且樂高歌入醉鄉。

     三人上到潘家酒樓上,揀個濟楚閣兒裡坐下。

    魯提轄坐了主位,李忠對席,史進下首坐了。

    酒保唱了喏,認得是魯提轄,便道:“提轄官人,打多少酒?”魯達道:“先打四角酒來。

    ”一面鋪下菜蔬果品案酒,又問道:“官人,吃甚下飯?”魯達道:“問甚麼!但有,隻顧賣來,一發算錢還你。

    這厮隻顧來聒噪!”酒保下去,随即蕩酒上來,但是下口肉食,隻顧将來,擺一桌子。

    三個酒至數杯,正說些閑話,較量些槍法,說得入港,隻聽得隔壁閣子裡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魯達焦躁,便把碟兒盞兒都丢在樓闆上。

    酒保聽得,慌忙上來看時,見魯提轄氣憤憤地。

    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東西,分付賣來。

    ”魯達道:“灑家要甚麼!你也須認的灑家,卻恁地教甚麼人在間壁吱吱的哭,攪俺弟兄們吃酒。

    灑家須不曾少了你酒錢。

    ”酒保道:“官人息怒。

    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攪官人吃酒。

    這個哭的,是綽酒座兒唱的父子兩人,不知官人們在此吃酒,一時間自苦了啼哭。

    ”魯提轄道:“可是作怪,你與我喚的他來。

    ”酒保去叫,不多時,隻見兩個到來。

    前面一個十八九歲的婦人,背後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兒,手裡拿串拍闆,都來到面前。

    看那婦人,雖無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動人的顔色。

    但見: 鬅松雲髻,插一枝青玉簪兒;袅娜纖腰,系六幅紅羅裙子。

    素白舊衫籠雪體,淡黃軟襪襯弓鞋。

    蛾眉緊蹙,汪汪淚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細細香肌消玉雪。

    若非雨病雲愁,定是懷憂積恨。

    大體還他肌骨好,不搽脂粉也風流。

     那婦人拭着淚眼,向前來深深的道了三個萬福。

    那老兒也都相見了。

    魯達問道:“你兩個是那裡人家?為甚啼哭?”那婦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

    奴家是東京人氏,因同父母來這渭州投奔親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

    母親在客店裡染病身故。

    子父二人流落在此生受。

    此間有個财主,叫做鎮關西鄭大官人,因見奴家,便使強媒硬保,要奴作妾。

    誰想寫了三千貫文書,虛錢實契,要了奴家身體。

    未及三個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趕打出來,不容完聚。

    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錢三千貫。

    父親懦弱,和他争執不的,他又有錢有勢。

    當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錢來還他。

    沒計奈何,父親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兒,來這裡酒樓上趕座子。

    每日但得些錢來,将大半還他,留些少子父們盤纏。

    這兩日酒客稀少,違了他錢限,怕他來讨時,受他羞恥。

    子父們想起這苦楚來,無處告訴,因此啼哭。

    不想誤觸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高擡貴手。

    ”魯提轄又問道:“你姓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