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六回 尤協鎮狂妄辱欽差 鄧制軍直言論權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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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林公在湖廣總督任上,辦理禁煙,勸懲兼施,成績卓著。

    非但興販開館久已絕迹,并且嗜好甚深的貧民富戶,也有覺悟改悔,自願繳出煙槍、煙膏,具結立志,服丸戒絕,全省煙害漸次肅清。

    林公方以為本省既樹禁絕鴉片的先聲,各省必然仿行嚴禁,就此全國的煙毒,不難一律掃除。

    這也是一件與民更始的善政。

    哪知事與願違,各省非但不見仿行禁煙,并且聽得廣東已準外商運土進口,作為正當貿易,列入藥材一類,納稅輸運,因此各省興販都往廣東與外商接洽,販運煙土至内地秘密售賣,蘇、浙、閩、贑等省煙禁漸弛。

    因此激動了林公的義憤,暗想:此番不将煙害鏟除,流毒永無盡期,不僅百姓沉淪苦海,并且國家也必日漸貧弱。

    我既得皇上知遇深思,豈能默不一言,坐視此病國殃民的秕政實行。

    明知現在皇上必被穆彰阿蠱惑,以緻出爾反爾,忽而嚴厲禁煙,忽而準予将鴉片列入藥材類進口,前後自相矛盾,法令失卻效用。

    如今卻又重申禁令,但是在外商方面,固視若弁髦,偷運如故,百姓亦因此日久玩生,視若具文,吸食如故。

    粵督鄧廷桢為人颟顸,最愛金錢,隻要在他面上稍為化費些便得,斷不敢與外商竭力抗争。

    那麼我各位封坼,豈可袖手旁觀,保民報國端在此時。

    想到這裡,就提筆草就奏折,繕正頒發。

    折中大意謂:鴉片為誤國殃民之毒物,煙不禁,民生日貧,國勢日弱,行見十年之後,文無可用之士,武無可戰之兵,華冑為夷,中原闆蕩矣。

    微臣身受皇上知遇深思,願任巨難,與外商嚴重交涉,是否就望聖裁。

     此折到京,道光帝覽奏動容,朱批即來京陛見,督篆着湖北巡撫錢寶琛護理。

    林公接到此谕,即日交卸,眷屬回轉故裡。

    那時燕兒早已嫁給史林恩為室,燕兒保護鄭夫人回轉侯官。

    林恩帶着八名得力旗牌,保護林公,由水路到天津登岸。

    換坐驢車進京,時在道光十八年十一月十三日。

    一面遞折請安,一面赴恩師王鼎公館拜見。

    林公本是王鼎生平最得意的門生,特設盛筵洗塵,并不請外客相陪。

    師生二人入座,把酒談心,略談些别後情形。

    林公劈口問道:“準許鴉片納稅進口,究竟是誰的主張?老師大人必有所聞!”王鼎歎道:“你想有誰?除了穆相,誰敢冒此大不韪,受天下人的唾罵呢?據聞是英商查頓花了三十萬兩,才得賄通穆相,買囑許乃濟奏請鴉片列作藥材類,準予納稅進口。

    當時我和潘老力争無效,總想廣東鄧制軍必持異議,不料複奏到京,并無異議。

    虧得你複奏反對,并經給事中許球等上疏力争;皇上方才覺悟,下谕取消鴉片進口稅,重申煙禁。

    無如朝令夕改,等于具文,不獨外商偷運如故,連帶官吏也不知認真嚴禁,皇上才想起你在楚督任上辦理禁煙成效卓著,特降面旨,召你進京,大約委派你往廣東去一走了。

    ”林公答道:“門生身受皇上知遇深思,理當報國,縱使門生赴湯蹈火,亦不敢顧惜身軀。

    ”王鼎撚須微笑道:“以身許國,這才像封疆大吏。

    ”師生二人說說談談,不多一會,就飯罷撤席。

    林公告辭而出,又往潘世恩及幾位知己同年處拜會,直到傍晚,方才回寓休息一宵。

    次日即蒙召見,垂問楚省禁煙事甚詳,林公詳細奏對。

    未了道光帝說道:“粵省煙害有外商從中把持,情形與楚省不同,朕欲派卿前去,辦理煙案,未知可有把握否?”林公答道:“臣去惟有矢以毅力,與外商據理力争,交涉到運回存土,嗣後不準偷運進口而後已。

    舍身為國,決無返顧,畢竟決裂,隻好以武力作後盾,與夷商一決。

    ”道光帝深以為然,即派為欽差大臣,馳驿前往廣東,查辦海口事件,所有該省水師,兼歸節制,并命吏部頒給欽差大臣關防。

    林公就叩頭謝恩退出,等待領到關防,便向老師及各同年處辭行,陛辭出京,由直隸山東安徽馳驿前進。

     林公為甚不由海道赴粵,偏要繞這遠圈兒,從陸路馳驿赴粵呢?原來因陛辭出京時,奉皇上面渝,順道密查山東、安徽、江西三省的煙害與吏治民情,不得不由陸路赴粵。

     剛到江西地界,途遇大雪,不能趕路,隻好投寓安歇,等待雪霁天晴,再行起程。

    林公曆任督撫,凡遇卸任上任,總喜歡微服私行,不受地方官供應。

    此時正值新年,連日大雪紛飛,林公在客寓中異常寂寞,帶着林恩至間壁茶坊中,喝茶消遣,順便察訪民情吏治及煙土情形。

    隻見室中有講評話的,說書人尚未到場,聽客卻已坐得滿滿,隻留正中一座空着;林公就據空桌坐下。

    茶坊主人急急趕來說道:“客官對不起!這是尤大人定下的座頭,他人不能占坐,客官請到櫃台前泡茶吧!好在說書先生嗓音響亮,前後一樣清楚的。

    ”林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