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碧落天桑榮複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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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振,自己還沒有死,也不能死。

    他還有數不清的田産,成群的兒孫,如花姬妾,天朝号上幾乎所有人都還欠着他數不清的銀兩,一旦下了船,等着他的依然是呼奴喚婢的豪富生活! 必死的恐懼既然褪去,轉之而來的就是求生的迫切意願。

    敖廣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從身上的金縷玉衣中抽出一段烏金絲來。

    這段烏金絲隻有手指那麼長,看上去也非常軟,然而在幾十年的海上生涯中它卻不止一次救過他的命。

     敖廣精神一長,将烏金絲繞在指尖,摸索着木闆的紋理挖了起來。

    不消多時,就挖了一道縫隙出來。

    雖然這條縫小得幾乎連光線都透不過來,但還是讓敖廣欣喜若狂,手上更加用力。

    不多會,棺木接縫處透出一線光明,棺蓋上的長釘也已經松動。

    敖廣大喜,奮力往上一推。

     棺蓋紋絲不動,敖廣全身頓時宛如被浸入冰水之中! 接縫長釘都已松動,然而棺蓋卻如牢牢澆鑄在了棺身上一般。

     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棺蓋上正覆壓着某種東西。

     某種極其沉重的東西。

     敖廣仿佛看到某種魔物正張開了極大的雙翼,蹲踞在黑色的棺木之上。

    他全身一凜,巨大的恐懼讓他來不及多想,兩手伸到木闆上一陣亂挖。

    木闆堅固,豈是區區指甲能夠挖開?生痛的感覺不住刺激着神經,越是這樣,敖廣抓得更急,仿佛肉體的疼痛能讓他暫時忘記攝人的恐懼。

     猛然“啪!”的一聲,左手中指指甲從根折斷,血淋淋的翻起。

    所謂十指關心,這一下疼得敖廣全身顫抖,抱着左手跳了起來。

    棺中本窄,敖廣一頭撞在棺頂上,霎時眼冒金星,疼的幾欲暈去。

    不過這一撞之下,倒減淡了些手上的痛楚。

    敖廣手指疼痛難忍,忍不住又是狠狠幾下撞在棺頂。

     敖廣雖然不會武功,但棺木本已單薄,又如此幾經折騰,就聽“格”的一聲,棺蓋翹起,露出一條狹小的縫來。

    一陣酸腐陰潮的氣息随後湧來,雖是難聞之極,但在敖廣此刻嗅來,卻無疑鮑魚而為芝蘭,大喜若狂之下,肩頭用力頂了幾頂,棺蓋終于掉了下來。

    敖廣顧不得頭上的疼痛,趕緊爬了出去。

     房中散亂的擺着幾具棺木,自己身在那具正當中間。

     棺蓋上空無他物。

     敖廣此時也顧不得多想,扶着牆站直了身體,就待出門。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陰森的冷笑。

     敖廣一驚剛要回頭,一枚極細的絲線悄然纏在他的脖子上,敖廣腦海中猛然閃過剛才甲闆上的情形,海浪滔天湧起,鐵欄宛如上古洪荒巨獸,撲到自己的身上,一種莫名的力量瞬間流竄全身,将魂魄擠出身外。

     敖廣用力掙紮,但終于身後的手越收越緊,一陣漆黑暖融的光閃過,敖廣腦海中還殘留着生之歡樂的迷思,就已經再度氣息奄然了。

     嶽階沖到停屍間前,房門緊鎖。

    他哪裡顧的上去尋什麼鑰匙,“砰”的一腳,将房門踢了開,一招雲飛鳥渡,蹿了進去。

    卓王孫悠然立于門外,似乎整件事根本與他無關。

    良久,嶽階垂頭喪氣的出來,對卓王孫一揖到地:“郁公子真是高見,老朽愧令教誨。

    隻是兇手到底是誰,還請公子點撥。

    ” 卓王孫回禮道:“郁某不過是偶言誤中,至于兇手是誰,如此大事,可就不是郁某一言能決的了。

    ”說着,飄身進入房中。

     就見金玉碎屑散落滿屋,寶光玲珑的碎屑竟然組成一個碩大的曼荼羅像,映着幾具棺木,更顯詭異。

     敖廣渾身焦黑,單腿站在曼荼羅的正中。

     他皮膚黑如枯碳,身體扭曲,一條殘腿也被齊踝切斷,鮮血淋漓的截口立在曼荼羅道場中,搖搖支撐着僵硬的身子,看去直如地獄變相! 他條殘臂伸展開來,在頭頂結了個奇怪的手印。

    顯得碩大異常的頭顱盡力後仰着,頸中鮮血已凝結成塊,還是不斷滴下。

    那面目模糊的臉上竟帶着一絲期待的笑容——笑得詭異之極,宛然正如一個九歲孩童,要從母親手中接過糖果。

     卓王孫悄步走近,仔細的看了他全身一遍,突然出指,從他頸中的傷口裡挑出一根還未全焦的發絲,凝目注視了良久。

    他的眼中慢慢出現了一點笑意,轉身走了出去。

     嶽階早就等的不耐煩了,在房外不住踱步。

    見卓王孫出來,急忙迎上去問道:“郁公子看過屍體了,可有什麼高見麼?” 卓王孫淡淡道:“正是要向嶽大人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