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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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他,盼他回來。

    當他再返回家時,不要他去找她,她自己說不定就會迫不及待地撲入他的懷抱。

      這個帶有浪漫色彩的想法,使李向前很興奮。

    就象要實行一個精心的計劃一樣,他打點了一點行裝,找了個借口,就一個人走了北京。

    他父母直到現在,也并不太清楚自己兒子的不幸,隻是覺得兒子新婚不久,就一個人去外地出差,多少有些不合情理。

    他們曾勸說他把潤葉也一塊帶上去玩;但向前說他妻子身體不舒服,就不一塊去了……李向前到了北京以後,找了個旅館住下。

    他也沒開車,又沒什麼具體事,幾乎完全是要白白地熬過一段時光。

    他就象自己給自己判了個有期徒刑,在這裡屈指計算着刑滿釋放的那一天到來。

    日子過得多麼平靜,什麼事情都沒有。

    可他的心如火焚,如油煎,真的就象一個囚犯坐牢一般難熬,白天,他拿着一張月票,從一輛公共汽車上跳下來,又上了另一輛公共汽車。

    首都所有的名勝古迹都去了兩次以上。

      那一晚上,他躺在旅館的床上,象通常一樣,翻過身調過身睡不着。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家……現在,他似乎看見潤葉已經拆掉了牆角的那張小床,把自己的被褥抱到了雙人床上,和他的被褥摞在一起。

    兩隻枕頭也親密地緊挨在一起了。

    潤葉腰裡束起了一件叫人心疼的小小的印花布圍裙,正在拿一把笤帚把雙人床單掃得幹幹淨淨。

    爐子的火正旺,房間裡暖烘烘的;爐上的鐵壺冒着水蒸汽,發出輕微的咝咝聲。

    她現在坐在爐邊的小凳上,正給他洗衣服,兩隻小巧的手在肥皂水裡浸得通紅。

    她突然停止了揉搓衣服,坐在小凳上發起了呆。

    她一定是想起了他。

    是的!你看她都不洗衣服了,站起來沖掉了手上的肥皂沫,慢慢地踱到那個小窗前面來,對,小窗正是朝北開的。

    啊啊!她是在向遙遠的北方眺望呢!看她的嘴唇在微微地翕動——那一定是在喃喃地念叨着他的名字,呼喚他趕快回到她身邊來……  李向前熱淚盈眶地沉浸在自己的幻覺中。

    不,他不認為這是幻覺。

    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于是在第二天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在西單,在東單,在前門大街,在王府井,跑來跑去買了一整天東西。

    他主要是給潤葉買衣服。

    他把身上帶的錢,除留夠路費以外,全部都買了東西,裝滿了一個大箱和一個小箱。

    大箱裡全是給潤葉買的衣服和日用品,小箱裡是給他家和潤葉家的老人買的禮物。

      他提着這兩箱東西,就象多年在外的遊子要回到親人的身邊,坐完火車,又坐汽車,恨不能長上翅膀,飛回到原西縣城。

    跟淚在眼眶裡旋轉着,幸福的情感如同電流一般不時在全身通過,使他忍不住想咧開嘴哭上幾聲。

      他在省城下了火車後,就給潤葉拍發了一封電報——我于×月×日坐汽車到請接前本來到原西車站後,離家也就不太遠了,他自己可以提着箱子回家。

    但他覺得還是應該給潤葉打個電報。

    否則,她說不定要埋怨他不讓她到車站來接他。

      當汽車快要到原西城的時候,李向前臉燙得炭火一般;并且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農場、機械廠、銀行、副食公司、林業站、自行車修理部……前面就是汽車站!他早已把頭從車窗裡探出來,在車站門口的人群中尋找那張親愛的臉——到現在還沒發現……直到下了汽車後,李向前還沒見潤葉的面。

    他想大概潤葉以為汽車不會這麼早到,過一會才來。

      他于是就把兩隻皮箱放在地上,等待自己的妻子。

    本來他可以提起箱子很快就走到家。

    但他固執地認為,潤葉要來接他。

    他不能讓自己的妻子失望!  但是,過了好大一會功夫,車站上的旅客和接人的親友都走光了,還不見潤葉來。

      現在,在候車室外面的土場子上,隻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着,陪伴他的還是那兩隻皮箱。

      向前又想,可能潤葉沒接到電報——他現在多麼希望是郵電局出了差錯!  因為潤葉沒有來車站,向前隻好自己提着兩隻皮箱,向家裡走去——他結婚後住在運輸公司的家屬院。

      一路走着的時候,向前盡管已經受了點打擊,但并不沮喪。

    他反而又責備起了自己:是的,這麼幾步路,他不該打電報讓潤葉來接他。

    說不定潤葉有事忙着,或者正在家裡給他準備洗臉的熱水和飯菜……他終于走到了自家的門前。

    心狂跳着,把兩隻皮箱放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