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

關燈
的下落。

     那編輯當然記得他。

    “要找到他在哪裡嗎,呃?他真是個該死的攝影師,請原諒我的語言。

    他的脾氣可不好,不是壞的意思,就是非常固執,他追求為藝術而藝術,這不大合我們讀者的口味,我們的讀者要好看的,顯示攝影技巧的照片,但是不要太野的。

    ” 我們常說金凱有點怪,在他為我們做的工作之外,沒有人熟悉他。

    但是他是好樣的。

    我們可以把他派到任何地方,他一定出活兒,盡管多數情況下他都不同意我們的編輯決策。

    至于他的下落,我一邊講話一邊在翻他的檔案。

    他于一九七五年離開我們雜志,地址電話是……他念的内容和弗朗西絲卡已經知道的一樣。

    在此之後,她停止了搜尋,主要是害怕可能發現的情況 她聽其自然,允許自己越來越多地想羅伯特。

    金凱。

    她還能開車,每年有幾次到得梅因去,在他曾帶她去的那家飯店吃午餐。

    有一次,她買回來一個皮面白紙本,于是開始用整齊的手寫體在這些白紙上記下她同他戀愛的詳情的對他的思念。

    一共寫了三大本她才感到完成任務。

     溫特塞特在前進。

    有一個藝術協會,成員多數是女性,要重新裝修那些橋的議論也進行了幾年了。

    有些有興趣的年輕人在山上蓋房子。

    風氣有所開放,長頭發不再惹人注目了,不過男人穿涼鞋的還是少見,詩人也很少。

     除了幾個女友外,她完全退出了社交。

    人們談到了這一點。

    而且還談到常看見她站在羅斯曼橋邊,有時在杉樹橋邊。

    他們常說人老了常常變得古怪。

    也就滿足于這一解釋。

     一九八二年二月二日,有一輛聯合郵包服務公司的卡車駛進她的車道。

    她并沒有郵購什麼東西,感到惑然不解。

    她簽過收條,看郵包上的地址:“依阿華,溫特塞特,R。

    R。

    2,50273”寄信人地址是西雅圖一家律師事務所。

     郵包包得很整齊,并加了額外保險。

    她把它放在廚房桌子上,小心地打開。

    裡面有三個盒子,安全地包在泡沫塑料之中。

    一隻盒子頂端用膠條粘着一個厚信封,另一個盒子上有一封公文信,收信人是她,寄信人是一家法律事務所。

     一九八二年一月二十五日 弗朗西絲卡。

    約翰遜女士 依阿華。

    溫特塞特 R。

    R。

    2,50273 親愛的約翰遜女士: 我們是一位最近去世的羅伯特。

    金凱先生的财産代理人…… 弗朗西絲卡把信放在桌上。

    外面風雪掃過冬天的原野,她眼望着它掃過殘梗,帶走玉米殼堆在栅欄的角落裡。

    她再讀一遍那幾行字: 我們是一位最近去世的羅伯特。

    金凱先生的财産代理人…… 哦,羅伯特,羅伯特,……别……,她輕聲說着,低下了頭。

     一小時之後她才能繼續讀下去。

    那直接了當的法律語言,那準确的用詞使她憤怒。

     我們是……代理人 一個律師執行一個委托人的委托。

     可是那力量,那騎着彗星尾巴來到這世上的豹子,那個在炎熱的八月的一天尋找羅斯曼橋的沙曼人,還有那個站在名叫哈裡的卡車踏闆上回頭望着她在一個依阿華農場的小巷的塵土中逝去的人,他在哪裡呢?在這些詞句中能找到嗎? 這封信應該有一千頁之長,應該講物種演變的終點和自由天地的喪失,講牛仔們在栅欄網的角落裡掙紮,像冬天的玉米殼。

     他留下的唯一遺囑日期是一九六七年七月八日。

    他明确指示把這些 物件寄給您。

    如果找不到您,就予銷毀。

     在标明“信件”的盒子裡有他于一九七八年留下的給您的信。

    信是由 他封口的,至今末打開過。

     金凱先生的遺體已火化,根據本人遺願,不留任何标記。

    他的骨灰也 根據本人遺願撒在您家附近,據我所知該地稱作羅斯曼橋,已由我事務 所一職員執行。

     如有可效勞之處,請随時與我們聯系。

     律師:愛倫。

    奎本謹啟 她喘過氣來,擦幹了眼睛,開始審視盒子裡的東西。

     她知道那軟信封裡是什麼,她确知無疑,就像她确知春天一定會再來一樣。

    她小心打開信封,伸進手去,出來的是那銀項鍊,上面系着的圓牌子上刻着“弗朗西絲卡”,背面用蝕刻刻出小得不能再小的字:“如撿到,請寄往美國依阿華州溫特塞特R。

    R。

    2,弗朗西絲卡。

    約翰遜收。

    ”信封下面還有他的銀手镯,包在餐巾紙裡。

    有一張紙條和手镯包在一起,那是她的筆迹: 當白蛾子張開翅膀時 可以過來,什麼時候都行。

     這是她釘在羅斯曼橋上的紙條。

    他連這也留下做紀念了。

     然後她想起來,這是他唯一擁有的她的東西,是證明她存在的唯一見證,此外就隻有逐漸老化的膠片上日益模糊的她的影像了。

    這羅斯曼橋上的小條上面有斑點,有折痕,好像在皮夾裡放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