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艾美的恥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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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操及表率卻被認為無關重要。

    珍妮心裡明白,這種時候告發艾美活該她倒黴。

    戴維斯先生那天早上顯然喝了沖得太濃的咖啡,東風又刺激了他的神經痛。

    而他的學生竟然在這種時候往他臉上抹黑;用一位女同學雖不優雅但相當貼切的話來形容:“他緊張得像個女巫,粗暴得像一頭熊。

    ”“酸橙"兩字猶如引爆炸藥的火苗。

    他把黃臉孔憋得通紅,使勁敲擊講台,吓得珍妮飛速溜回座位。

     “年輕女士們,請你們注意!” 這麼厲聲一喝,嘁喳聲嘎然而止,五十雙藍色、黑色、灰色,以及棕色的眼睛全都乖乖地盯住他那可怖的臉容。

     “馬奇小姐,到講台來。

    ” 艾美依令站起來,她雖然外表鎮靜,内心卻是又驚又怕,因為酸橙壓得她心裡沉甸甸的。

     “把書桌裡的酸橙帶過來!”她尚未走出座位,又收到第二道出乎意料的命令。

     “不要全都帶去,”坐在她身邊的那位女士頭腦十分冷靜,悄聲說道。

     艾美匆忙抖出六隻,把其餘的放在戴維斯先生面前,心想任何鐵石心腸的人聞到那股噴香的味道都會軟下來。

    不幸的是,戴維斯先生特别讨厭這種時髦腌果的味道,他越發勃然大怒。

     “就這些嗎?” “還有幾個,”艾美結結巴巴地說。

     “馬上把其餘的拿來。

    ” 她絕望地望了一眼她那班夥伴,順從了。

     “你肯定再沒有了嗎?” “我從不撒謊,先生。

    ” “那好,現在把這些讨厭的東西兩個兩個拿起扔出窗外。

    ”眼看着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到了嘴邊的東西被奪走,姑娘們都發出一陣歎息聲。

    艾美又羞又惱,臉色漲得通紅,忍辱來回走了足足六趟。

    每當一對倒黴的酸橙——呵!多麼飽滿圓潤——從她極不情願的手中落下時,街上便傳來一聲歡叫。

    姑娘們簡直心碎欲絕,因為叫聲告訴大家她們的美食落在了她們不共戴天的敵人愛爾蘭小孩的手上,成為他們的美餐,令他們狂喜雀躍。

    這——這簡直不能忍受。

    衆人向冷酷無情的戴維斯投去氣憤而懇求的目光,一位熱烈的酸橙愛好者忍不住熱淚暗流。

     當艾美扔掉最後一個酸橙走回來時,戴維斯先生令人顫栗地"哼!”了一聲,裝腔作勢地訓斥道——“年輕女士們,你們記得我一星期前說的話吧。

    發生了這種事我很遺憾,但我絕對不會姑息這種違反紀律的行為,而且決不食言。

    馬奇小姐,伸出手來。

    ”艾美吓了一跳,把雙手藏在背後,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說不出半句話來,其情堪可憐憫。

    她本來是"老戴維斯",當然啦,如大家所稱,頗為得意的門生,如果不是一個姑娘"噓"了一聲以洩怨憤的話,我個人相信,戴維斯先生完全可能破例食言。

    但那噓聲盡管細若遊絲,卻激怒了這位脾氣暴躁的紳士,并決定了犯規者的命運。

     “伸出手,馬奇小姐!”這一聲便是對她無聲懇求的答複;自尊好強的艾美不願哭求,她咬緊牙關,對抗地把頭向後一甩,任由小手掌挨了幾下痛笞。

    雖然打得不重,但這對她來說沒什麼不同,她平生第一次挨揍,這就像他把她擊倒地上一樣,是一種奇恥大辱。

     “現在站到講壇上,一直到下課為止,”戴維斯先生說。

    既然做開了頭,他就決心做個徹底。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走回座位,看朋友們的憐憫目光和個别敵人的痛快臉色已經糟糕透頂,而要面對全班同學,含恥忍辱,她簡直做不到。

    刹那間她覺得自己就要摔倒地上,傷心痛哭。

    但那種刺心的屈辱感和對珍妮-斯諾的恨使她挺住了。

    她踏上那個不光彩的位置,下面仿佛成了人的海洋。

    她兩眼死死盯着火爐煙囪管,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面如白紙。

     姑娘們面對這麼一個心碎欲絕的人物,也再無心思上課。

     此後的十五分鐘裡,這位傲慢敏感的小姑娘嘗盡了銘心刻骨的恥辱和痛苦的滋味。

    别人或許覺得此乃小事一樁,荒唐好笑而已,而她卻覺得傷透了心。

    她有生十二年以來,一直與愛為伴,從未領教過這種打擊。

    而一想到"回到家我不得不把這事說出來,她們一定會對我失望之極!”她連手掌和心上的痛苦也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