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關燈
藹地說道: “先生,對于您的謹慎和猶豫不決,我完全理解。

    我想補充一點,德·沃德雷克先生的侄兒今天上午已得悉遺囑的内容。

    他表示,若能給他十萬法郎,他對此遺囑将予尊重。

    我個人認為,就遺囑本身而言,是沒有任何空子可鑽的,問題是如果鬧到法院,則必會弄得滿城風雨,因此你們恐怕還是盡量避免這種結局為好。

    須知人言可畏呀。

    不管怎樣,望你們能在星期六之前對上述各點作出答複。

    ” “好的,先生,”杜·洛瓦欠了欠身說道,接着便彬彬有禮地向公證人躬身告辭。

    待始終一言未發的瑪德萊娜先行退出後,他才臉色鐵青地走了出去。

    此情此景公證人看在眼裡,臉上的笑容早已無影無蹤。

     回到家裡後,杜·洛瓦砰的一下關上房門,将帽子往床上一扔,說道: “你過去是不是沃德雷克的相好?” 正在摘面紗的瑪德萊娜,不禁一怔,将身子轉了過來: “你是說我嗎?” “對,就是你。

    一個男人在他死後是不會将他的财産全部送給一個女人的,除非……” 瑪德萊娜渾身顫抖,面紗上的别針怎麼也拔不下來。

     她想了想,神情激動地說道: “這是……怎麼啦?……你難道……瘋了?……你自己……剛才……不也希望……他能留點什麼給你嗎?” 杜·洛瓦依然站在她身旁,注視着其表情的微小變化,如同一位法官在努力捕捉犯人失去鎮定的情緒。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完全對……我是你丈夫……他若作為一個朋友……留點什麼給我……當然可以……聽明白沒有?……而他若作為一個朋友……給你留點什麼……那就不行……因為你是我妻子。

    從社會習俗……和社會輿論來說,二者之間存在着本質區别。

    ” 現在是瑪德萊娜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了。

    她一反常态,以其深邃的目光緊緊地盯着他那明亮的雙眼,好像要從中發現什麼,洞穿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心靈。

    因為此人的内心世界是那樣地神秘,隻有在他稍不經心而未加提防的短短一瞬間,方可像那略略開啟的門扉,讓人隐隐看到一點。

    隻見瑪德萊娜這時慢條斯理地說道: “可是我覺得,他若……将這樣一大筆遺産留給你,外人定會同樣感到奇怪的……” “何以見得?”杜·洛瓦急忙追問。

     “因為……”瑪德萊娜欲言又止,“因為你是我丈夫……你認識他才多少時候?……而我同他的交往卻很有年頭了……他在弗雷斯蒂埃還活着的時候立的前一份遺囑,便已寫明讓我繼承他的遺産。

    ” 杜·洛瓦大步在房内走來走去,說道: “這遺産你不能要。

    ” 瑪德萊娜毫不在乎地說道: “行呀,不過這樣的話,也就不用等到星期六,馬上就可派個人去告訴拉馬納爾先生。

    ” 杜·洛瓦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兩人再次相視良久,都想洞穿對方的内心隐秘和真實意圖。

    通過這心急火燎、默默無言的探詢,雙方都竭力想将對方的心思一覽無餘,因此這是一種心智的較量。

    這兩個人雖然朝夕相處,但彼此之間始終缺乏了解,更不要說心靈深處的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了,故而常常互相猜疑,多方探測和窺伺。

     杜·洛瓦這時忽然湊近瑪德萊娜的面龐,低聲向她說道: “别裝蒜啦,你就承認了吧,你曾是沃德雷克的情婦。

    ” 瑪德萊娜聳了聳肩: “你可真是個榆木疙瘩……沃德雷克對我确有感情,而且很深。

    但我們的關系也就僅此而已……從未有過越軌行為。

    ” “你在撒謊,這不可能,”杜·洛瓦使勁跺着腳。

     “然而事實就是這樣,”瑪德萊娜說道,語氣十分平靜。

     杜·洛瓦又在房裡走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停在她面前: “那你說,他幹嗎把遺産全都給了你?” “這很簡單,”瑪德萊娜不慌不忙地說道,“正如你剛才所說,我們,更确切地說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便已相識了。

    我母親曾在他的一個親戚家當過伴娘。

    正因為如此,他常來這兒看我。

    由于他沒有子女,在遺産繼承問題上便自然想到了我。

    如果說他曾有點兒愛我,這是完全可能的。

    可是哪個女人未曾這樣被人愛過?他或許正是因為這種藏于心底的愛,而在安排自己的後事時,将我的名字寫到了他的遺囑上。

    每個星期一,他都要給我帶來幾束鮮花,你對此并未感到奇怪,而且他一朵花也未送過你,難道不是嗎?他今天又将遺産送給我,道理是一樣的,況且這遺産他也無人可送。

    相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