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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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枉度此生。

     問題是别人能夠做到,而我為何不能?” 他想了想,看自己有何辦法可以施展,但這種辦法豈能立時想出?他因此為自己的無能而深感懊惱。

     他身邊的蘇珊這時一言未語,似乎在想着什麼。

    他側過眼向她看了看,剛才的想法再次湧現于腦際: “我當初要是娶了這沒有頭腦的姑娘,也就好了。

    ” “當心!”蘇珊好像突然從其悠悠遐思中驚醒過來,向他喊了一聲,推着他穿過面前的人群,向右拐了過去。

     這時,隻見一簇奇異的樹木,其葉片像張開五指的手掌,顫悠悠地伸向天空。

    就在這樹叢的中央,一個人正動也不動地立于海面上。

     别具匠心的布置,确實産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油畫的四周完全淹沒于搖曳不定的綠葉叢中,使得整個畫面看去像是一個深不可測、如夢如幻的黑洞。

     觀衆必須仔細觀看,方可看清畫上原來畫着一條小船。

    由于布置巧妙,船體部分已盡皆隐去。

    其實船舷上正坐着一位聖徒,手上舉着一盞燈。

    明亮的燈光全都照在翩翩而來的基督身上。

    不過,在昏暗的燈影裡,船上的其他聖徒仍依稀可辨。

     基督踏着波浪往前走着,腳下的波濤立時順從地退去,讓出了一條道。

    聖人周圍一片黑暗,隻有點點繁星在夜空中閃爍。

     提燈的信徒照着慢慢走來的基督,明滅不定的燈光中顯現出聖徒們一張張驚喜的臉龐。

     這确是一幅氣魄宏大、匠心獨運的名家之作。

    誰看了都會産生強烈的印象,令你夢牽魂萦,久久不能忘懷。

     因此今日來此觀看的人,起先都斂聲靜氣,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兒也就若有所思地走開了,随後才會談起這幅畫的價值。

     杜·洛瓦看了片刻,心下想道: “能夠買下這樣的東西,确實非同小可。

    ” 見不大的場地前,現在已是擠擠撞撞,他也就緊緊地夾着依然挽着他的蘇珊那隻纖纖細手,立即退了出來。

     “要不要喝杯香槟?”,蘇珊問他。

    “我們現在不妨去餐廳坐坐,或許能在那兒見到我爸爸。

    ” 他們于是慢慢地往回走着,各個客廳裡都擠着滿滿的賓客,衣香鬓影,人聲鼎沸。

     “那是拉羅舍和杜·洛瓦夫人,”杜·洛瓦忽然聽到好像有人在說。

    話音從他耳邊輕輕掠過,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

    是從哪兒傳來的呢? 他往四下看了看,果然看到他妻子正挎着這位部長走了過來。

    兩個人笑容滿面,在低聲說着什麼悄悄話,不時對視的目光,柔情依依。

     他感到,旁人好像在一邊看着他們,一邊發出低聲議論。

    他真想沖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給這兩個鬼男女狠狠幾拳。

     瑪德萊娜這樣做,真讓他丢盡了臉。

    他不由地想起弗雷斯蒂埃,人們現在談到他杜·洛瓦時,可能也在稱他為“龜公”。

    她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個發迹小人,表面上确有幾分機靈,實際上并無多大能耐。

    人們所以常來他家作客,是因為不敢得罪他,知道他并非等閑之輩。

    不過,人們在私下議論他倆時,一定無所顧忌。

    這也難怪,這個女人一舉一動都像在玩弄心術,名聲越來越糟,因此已将他這個家弄得流言四起。

    同她在一起,他杜·洛瓦絕不會有什麼作為的。

    她已成為他的絆腳石。

    啊,早知今日,他定使出渾身解數,好好作弄她一番!比如眼前這位可人的蘇珊,他便可大加利用,使她無地自容。

    他怎麼就瞎了眼,沒有看到這一點呢? 他和蘇珊此時已來到餐廳。

    餐廳很大,一排排大理石柱子,氣勢宏偉。

    牆上挂着年代久遠的戈柏蘭①珍貴壁毯。

     瓦爾特一眼瞥見他這位專欄編輯,急忙走來同他握了握手,心中的喜悅顯而易見: -------- ①戈柏蘭,巴黎舊時著名壁毯作坊。

     “各處都看了嗎?蘇珊,你是否領着他,将應走的地方都走到了?漂亮朋友,今天到的人真多,你說是不是?蓋爾什親王也來了,你見到沒有?他剛才在這兒喝了杯五味子酒。

    ” 說罷,他又向參議員黎梭蘭迎了上去。

    參議員身後跟着他的妻子。

    這沒有頭腦的女人,把自己打扮得像雜貨鋪一樣花哨。

     一位男士這時走來向蘇珊打了個招呼。

    此人瘦高個兒,臉上蓄着金色的絡腮胡子。

    頭已有點秃,一副社交場合到處可見的潇灑神氣。

    杜·洛瓦已聽人稱呼他為德·卡佐勒侯爵。

    他此時忽然對這位侯爵産生了嫉妒。

    他是什麼時候同蘇珊認識的?無疑是在她家發了财之後。

    不用說,此人現在一定在追求蘇珊。

     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胳臂,杜·洛瓦回過頭,原來是諾貝爾·德·瓦倫。

    老詩人頭發梳得油光可鑒,身上的禮服卻是皺巴巴的,一臉漠然而又疲憊的神情。

     “今日這種場合,就是我們常說的及時行樂,”他說,“一會兒還有舞會,跳完舞便回去睡覺。

    這難得的機會,女孩子定會高興異常。

    你何不喝杯香槟?這酒好極了。

    ” 他讓人将自己手上的酒杯倒滿,舉起杯,向此時已拿起一杯酒的杜·洛瓦敬酒道: “願頭腦精明者,能戰勝百萬富翁。

    ” 接着,他又溫和地說道: “倒不是因為我對他人有錢感到不舒服,或者嫉恨他們,這是我的原則立場。

    ” 杜·洛瓦沒有再聽他說下去,因為蘇珊已随着德·卡佐納侯爵走了。

    他撇下諾貝爾·德·瓦倫,立刻追了上去。

     可是恰在這時,一群人亂哄哄地湧來,想喝點什麼。

    他因而被擋住了去路。

    待他好不容易擠出來時,不想卻與德·馬萊爾夫婦撞個滿懷。

     德·馬萊爾夫人他常可見到,但她丈夫他卻很久未見了。

     德·馬萊爾先生走上來緊緊握着他的雙手說道: “親愛的,您上次讓克洛蒂爾德捎給我的話,令我不勝感激。

    我因購買摩洛哥債券而賺了差不多十萬法郎。

    沒有您,這錢是賺不到的。

    您真是一位很重情誼的朋友。

    ” 幾位男士不時回轉身來看着這妖娆而俏麗的褐發女人,杜·洛瓦随即說道: “親愛的,作為回報,請允許我帶走您的妻子,或者說,允許我挽上她的胳膊,去走一走。

    一對夫婦不應總在一起,您說是嗎?” “完全對,”德·馬萊爾先生欠了欠身。

    “要是我們走散了,便一小時後在此會面。

    ” “好的。

    ” 兩個年輕人說着擠進人群,後面跟着這位丈夫。

    克洛蒂爾德感慨萬千,不停地說道: “瓦爾特這一家真是走運。

    不過歸根結蒂,還是因為人家有生意頭腦。

    ” “瞧你說的,”杜·洛瓦反駁道,“一個人隻要有能耐,便總會成功的。

    總之是各有各的辦法。

    ” “兩個女孩每人将有兩三千萬法郎,”克洛蒂爾德又說,“且不說蘇珊長得那樣漂亮。

    ” 杜·洛瓦沒有接茬。

    見他的心事被人道破,他很是不快。

     克洛蒂爾德尚未去看《基督淩波圖》,杜·洛瓦說他願為引路。

    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以糟踐他人為樂,對陌生人更是品頭論足,無所顧忌。

    聖波坦這時走了過來,上衣的翻領上挂滿各種勳章。

    他們一見,不禁開懷大笑。

    走在他後面的一位前任駐外大使,胸前也挂着勳章,但數目遠不如聖波坦多。

     “這個社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