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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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子就要鑽進她被窩裡來,而這時候她自己的心還在為過去的鹵莽行為痛悔,為永遠失掉艾希禮感到分外難過,這叫她如何承受得了啊?因此當他猶豫不決慢慢挨近床來時,她粗魯地低聲喝住了他。

     "我就大聲喊,你真要挨近,我會喊的!我要————放開喉嚨喊!給我走開!看你敢碰我一下!"這樣,查爾斯便坐在椅子上度過了這個新婚之夜,當然不怎麼愉快,因為他了解,或者自以為了解,他的新娘是多麼羞怯,多麼嬌嫩。

    他願意等待,直到她的恐懼心裡慢慢消失,隻不過————隻不過————他在圈椅裡将身子扭過來扭過去總覺得不舒服,便不由得歎了口氣,因為他很快就要出發上前線去了。

     思嘉自己的婚禮已經是惡夢一般夠受的了,可艾希禮的還要壞,思嘉穿着那件蘋果綠的二朝服站在"十二像樹"村的大客廳裡,周圍是幾百支明晃晃的蠟燭和頭天晚上那同一群擁擠的人。

    她看見媚蘭·漢密爾頓那張平淡而嬌小的臉竟顯得容光煥發,好像因做了威爾克斯家的媳婦而無比高興。

    如今,艾希禮是永遠不在了。

    她的艾希禮呀!不,現在可不是她的了。

    那麼,他曾經是她的?這一切在她的心裡已經是一團亂麻,而她的心情又那麼厭煩,那麼惶惑不安。

    他曾經說過他愛她,可又是什麼把他們分開了呢?要是她能夠記起來,那該多好啊!她由于跟查爾斯結婚而将縣裡閑言碎語壓了下去,可現在看來那又有什麼要緊呢?那在當時顯得很重要,不過現在已無足輕重了。

    要緊的是艾希禮。

    可他已經不在了,而她呢,已經跟一個她不僅不愛而且委實有些輕視的男人結婚了。

     她常常聽說有人為了要害别人反而害了自己,從今以後這已經不僅僅是個比喻了。

    如今她已懂得了它真正含意。

    啊,她對于這一切多麼後悔!,如今,當她迫切希望能擺脫查爾斯,自己一個人作為未婚閨女平平安安地回到塔拉去,這時才明白真的是自作自受,無話可說了。

    母親曾設法阻止她,可她就是不聽呢。

     就這樣,思嘉在艾希禮結婚的那天晚上迷迷糊糊地跳了一個通宵的舞,機械地說着,微笑着,同時好像與己無關似的感到奇怪,不知為什麼人們會那樣愚蠢,居然把她當做一個幸福的新娘而看不出她是多麼傷心。

    好吧,感謝上帝,他們看不出來呢! 那天晚上,嬷嬷服侍她脫了衣裳之後自己走了,查爾斯又羞澀地從梳妝室出來了,心裡正在納悶要不要到那張馬鬃椅子上去睡一夜,這時她哭起來了。

    她一言不發地哭着,一直哭到查爾斯鑽進被窩,試着安慰她,在她身邊躺下,同時她的眼淚也哭幹了,她這才終于将頭枕在查爾斯的肩頭靜靜地抽泣。

     要是沒有戰争,他們就會有一星期時間到縣裡各處轉轉,各地也将舉會舞會和野宴來祝賀這對新婚夫婦,然後他們才動身到薩拉托加或者白薩爾弗去作蜜月旅行。

    要是沒有戰争,思嘉就會得到三套、四套、五套的衣服,穿着去出席方丹家、卡爾弗特家和塔爾頓家為她舉辦的晚會。

    可是現在沒有晚會,也沒有蜜月旅行了。

    結婚一星期後,查爾斯便動身去參加韋德·漢普頓上校的部隊了。

    再過兩星期,艾希禮和軍營便出發開赴前線,使全縣都陷入送别親人的悲恸之中了。

     在那兩個星期裡,思嘉從沒有單獨見過艾希禮,從未私下跟他說過一句話。

    甚至在可怕的告别時刻,那時他在去火車站的途中經過塔拉停留了片刻,她也沒有私下跟他談話的機會。

    媚蘭戴着帽子,圍着圍巾,挽着他的肩膀,俨然一副新少奶奶端莊文靜的模樣。

    塔拉農場所有的人,無論白人黑人,全都來為艾希禮送行。

     媚蘭說:"艾希禮你得親親思嘉。

    她現在已經是我的嫂子。

    "艾希禮彎下腰用冰冷的嘴唇在她臉上親了親,他的面孔是闆着的,繃緊的。

    思嘉從這一吻中幾乎沒有感到什麼喜悅,因為媚蘭的慫恿反而使她郁郁不樂了。

    媚蘭臨别時給他的擁抱更叫她悶得透不過起來。

     "你要到亞特蘭大來看看我和皮蒂姑媽呀,好不好?啊,親愛的,我們都很想念你!我們很想更多地了解查爾斯的太太呢。

    "五個星期過去了,這期間查爾斯從南卡羅來納寫了不少羞怯、狂喜和親昵的信,傾訴他的愛情、他要為她而當英雄的渴望,他對戰争結束後的計劃、以及他對他的司令韋德·漢普頓的崇拜,等等。

    到第七個星期,漢普頓上校以他個人的名義發來一個電報,接着又寄來一封信,一封親切、莊嚴的吊唁信。

    查爾斯死了。

    上校本來要早些來電報的,可是查爾斯覺得他的病不要緊,不願意讓家裡擔憂。

    這個不幸的小夥子,他不僅被剝奪了他自以為赢得的愛情,而且要在戰場上獲得榮譽的崇高理想也被奪走了。

    他先是患肺炎,接着是麻疹,很快便屈辱地死去了,連北方佬的影子也沒看見就在南卡羅來納邊營裡死了。

     後來,查爾斯的兒子也在"适當的"時候誕生了,因為當時流行按孩子父親的司令官命名,他取名為韋德·漢普頓·漢密爾頓。

    思嘉曾因發覺自己懷孕而絕望地哭泣,并甯願自己死掉。

    可是她在整個妊娠期間很少有不舒服的感覺,分娩時也沒有多大痛苦,而且産後那麼快便恢複了,所以嬷嬷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