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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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着她,并以盲目而熱烈的忠誠為她戰鬥,與北方佬、戰火、饑餓、貧困、輿論乃至自己親愛的血親思嘉明白那把寶劍,那把曾經寒光閃閃的保護她不受世人欺淩的寶劍,如今已永遠插入鞘中,因此她的勇氣和自信也慢慢消失了。

     "媚蘭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女友,"她絕望地想,"除了母親以外,她是唯一真正愛我的女人。

    她也像母親那樣。

    凡是認識她的人都跟她親近。

    "突然,她覺得那關着的門裡躺着的好像就是她母親,她是第二次在告别這個世界。

    突然她又站在塔拉,周圍的人都在認論,而她感到十分孤獨,她知道失去那個軟弱,文雅而仁慈善良的人的非凡力量,她是無法面對生活的。

     她站在穿堂裡,又猶豫又害怕,起居室裡的熊熊火光将一睦高大的陰影投射在她周圍牆壁上。

    屋裡靜極了,這寂靜像一陣凄冷的細雨滲透她的全身。

    艾希禮!艾希禮到哪裡去了? 她跑到起居室去找他,好像一隻挨凍的動物在尋找火似的,但是他不在那裡。

    她一定要找到他。

    她發現了媚蘭的力量和她自己對這個力量的依賴,隻是一發現就喪失了,不過艾希禮還在呢。

    艾希禮,這個又強壯又聰明并且善于安慰人的人,他還在呢。

    艾希禮和他的愛能給人以力量,她可以用來彌補自己的軟弱,他有膽量,可以用來驅除她的恐懼,他有安閑自在的态度,可以沖淡她的憂愁。

     她想,"他一定在他自己房裡,"于是踮着腳尖走過穿堂,輕輕敲他的門。

    裡面沒有聲音,她便把門推開了。

    艾希禮站在梳妝台前面,對着一雙媚蘭修補過的手套出神。

    他先拿起一隻,注視着它,仿佛以前從沒見過似的。

    然後他把手套那麼輕輕地放下,似乎它是玻璃的,随即把另一隻拿起來。

     她用顫抖的聲音喊道:"艾希禮!"他慢慢地轉過身來看着她。

    他那灰色的眼睛裡已經沒有那種朦胧的冷漠的神色,卻睜得大大的,顯得毫無遮掩。

    她從那裡面看到的恐懼與她自己的不相上下,但顯得更孤弱無助,還有一種深沉得她從沒見過的惶惑與迷惘之感。

    她看到他的臉,原來在穿堂裡渾身感到的那種恐怖反而加深了。

    她向他走去。

     "我害怕,"她說。

    "唔,艾希禮,請扶住我,我害怕極了!"他一動不動,隻注視着,雙手緊緊地抓着那隻手套。

    她将一隻手放在他胳臂上,低聲說:"那是什麼?"他的眼睛仔細地打量着她,仿佛拼命要從她身上搜索出沒有找到的東西似的。

    最後他開口說話,但聲音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

     "我剛才正需要你,"他說。

    "我正要去尋找你————像個需要安慰的孩子一樣————可是我找到的是個孩子,他比我更害怕,而且急着找我來了。

    ""你不會————你不可能害怕,"她喊道。

    "你從來沒有害怕過。

    可是我————你一向是那麼堅強————""如果說我一向很堅強,那是因為有她在背後支持我,"他說,聲音有點啞了,一面俯視手套。

    撫摩那上面的指頭。

    "而且————而且————我本來所有的力量也會要跟他一起消失了。

    "他那低沉的聲音中有那麼一種痛感絕望的語調,使得她把搭在他臂上的那隻手抽回來,同時倒退了兩步。

    他們兩個都不說話,這時她才覺得有生以來頭一次真正了解他。

     "怎麼————"她慢吞吞地說,"怎麼,艾希禮,你愛她,是不是?"他好像費了很大力氣才說出話來。

     "她是我曾經有過的唯一的夢想,唯一活着、呼吸着、在現實面前沒有消失過的夢想。

    ""全是夢想!"她心裡暗忖着,以前那種容易惱怒的脾氣又要發作了。

    "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夢,從來不談實際!"她懷着沉重而略覺痛苦的心情說:"你一向就是這樣一個傻瓜,艾希禮。

    你怎麼看不出她比我要好上一百萬倍呢?""思嘉,求求你了!隻要你知道我忍受了多少痛苦,自從大夫————""忍受了多少痛苦!難道你不認為————唔,艾希禮,你許多年前就應當知道你愛的是她而不是我!你幹嗎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一切就會完全不一樣了,完全————唔,你早就應當明白,不要用你那些關于名譽和犧牲一類的話來敷衍我,讓我一直迷戀你而不知悔改。

    你要是許多年前就告訴了我,我就會————盡管當時我會非常傷心,但我還是能挺得住的,可是你一直等到現在,等到媚蘭快死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事實,可現在已經太晚了,什麼辦法也不能挽救了。

    唔,艾希禮,男人應該是懂得這種事的————但是女人并不懂啊!你本該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你始終在愛她,而我呢,你要我隻不過像————像瑞德要沃特琳那個女人一樣!"艾希禮聽了她這幾句話,不由得畏縮起來,但是他仍然直視着她,祈求她不要再說下去,給他一點安慰。

    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承認她的話是真的是對的。

    連他那兩個肩膀往下耷拉的模樣也表現出了自責比思嘉所能給予的任何批評都要嚴厲。

    他默默地站在她面前,手裡仍然抓着那隻手套,仿佛抓着一隻通曉人情的手似的,而思嘉在說了一大篇之後也沉默了,她的怒氣已經平息,取代它的是一種略帶輕視的憐憫。

    她的良心在責備她。

    她是在踢一個被打垮了的毫無防衛能力的人呢————而且她答應媚蘭要照顧他啊! "我剛剛答應過媚蘭,但立即去對他說這些難聽而傷心的話,而且無論是我或任何旁人都沒有必要這樣說他。

    他已經明白了,并且非常難過,"思嘉凄涼地思忖着。

    "他簡直是個孩子,是個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