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關燈
會到處找咱們的。

    "思嘉一聽到這消息心就沉了。

    她曾經不顧事實地一味希望會有什麼事情把媚蘭·漢密爾頓留在亞特蘭大,因為她就是那裡的人呀;而且聽到連父親也完全跟她的看法相反,滿口贊賞媚蘭那文靜的禀性,這就促使她不得不攤開來談了。

     "艾希禮也在那裡嗎?" "他在那裡。

    "傑拉爾德松開女兒的胳膊,轉過身來,用犀利的眼光凝視着她的臉。

    "如果你就是為了這個才出來等我的,那你為什麼不直截了當說,卻要兜這麼大個圈子呢?"思嘉不知說什麼好,隻覺得心中一起紛亂,臉都漲得通紅了。

     "好,說下去。

    " 她仍是什麼也不說,真希望在這種局面下能使勁搖晃自己的父親叫他閉嘴算了。

     "他在,并且像他的幾個妹妹那樣十分親切地問候了你,還說希望不會有什麼事拖住你不去參加明天的大野宴呢。

    我當然向他們保證絕不會的,"他機靈地說。

    "現在你說,女兒,關于你和艾希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沒什麼,"她簡地答道,一面拉着他的胳臂。

    "爸,我們進去吧。

    ""現在你倒是要進去了,"他說。

    "可是我還是要站在這裡,直到我明白你是怎麼回事。

    唔,我想起來了,你最近顯得有點奇怪,難道他跟你胡鬧來着?他向你求婚了嗎?""沒有,"她簡單地回答。

     "他是不會的,"傑拉爾德說。

     她心中頓時火氣,可是傑拉爾德擺了擺手,叫她平靜些。

     "姑娘!别說了,今天下午我從約翰·威爾克斯那裡聽說,艾希禮千真萬确要跟媚蘭小姐結婚。

    明天晚上就要宣布。

    "思嘉的手從他的胳臂上滑下來。

    果然是真的呀! 她的心頭一陣劇痛,仿佛一隻野獸用尖牙在咬着她。

    就在這當兒,她父親的眼睛死死盯住她,由于面對一個他不知該怎樣回答的問題而覺得有點可憐,又頗為煩惱。

    他愛思嘉,可是現在她竟把她那些孩子般的問題向他提出來,強求他解決,這就使他很不舒服。

    愛倫懂得怎樣回答這些問題。

    思嘉本來應當到她那裡去訴苦的。

     "你這不是在出自己的洋相————出咱們大家的洋相嗎?"他厲聲說,聲音高得像昨日發嬷嬷時一樣了。

    "你是在追求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了?可這縣裡有那麼多哥兒公子,你是誰都可以挑選的呀!"憤怒和受傷的自尊感反而把思嘉心中的痛苦驅走了一部分。

     "我并沒有追他。

    隻不過感到吃驚而已。

    ""你這是在撒謊!"傑拉爾德大聲說,接着,他凝視着她的臉,又突然顯得十分慈祥地補充道:"我很難過,女兒。

    但畢竟你還是個孩子,而且别的小夥子還多着呢。

    ""媽媽嫁給你時才15歲呀,現在我都16了,"思嘉嘟嘟囔囔地說。

     "你媽媽可不一樣,"傑拉爾德說。

    "她從來不像你這樣胡思亂想。

    好了,女兒,高興一點,下星期我帶你到查爾斯頓去看尤拉莉姨。

    看看他們那裡怎樣鬧騰薩姆特要塞的事,包你不到一星期就艾希禮忘了。

    ""他還把我當孩子看,"思嘉心裡想,悲傷和憤怒憋得她說不出話來,"以為隻要拿着新玩具在我面前晃兩下,我就會把傷痛全忘了呢。

    ""好,别跟我作對了,"傑拉爾德警告說。

    "你要是懂點事,早就該同斯圖爾特或者布倫特結婚了。

    考慮考慮吧,女兒,同這對雙胞胎中無論哪一個結婚,兩家的農場便可以連成一起,吉姆·塔爾頓和我便會給你們蓋一幢漂亮房子,就在兩家農場連接的地方,那一大片松林裡,而且————""别把我當小孩看待了,好嗎?"思嘉嚷道。

    "我不去查爾斯頓,也不要什麼房子,或同雙胞胎結婚。

    我隻要————"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但已經為時過晚。

     傑拉爾德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他慢吞吞地說着,仿佛是從一個很少使用的思想匣子裡把話一字一句地抽出來似的。

     "你唯一要的是艾希禮,可是卻得不到他。

    而且即使他要和你結婚,我也未必就樂意應許,無論我同約翰·威爾克斯有多好的交情。

    "這時他看到她驚惶的神色,便接着說:"我要讓我的女兒幸福,可你同他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啊,我會的,我會的!""女兒,你不會的。

    隻有同一類型的人兩相匹配,才有幸福可言。

    "思嘉忽然心裡起了種惡意,想大聲喊出來:"可你不是一直很幸福呀,盡管你和媽并不是同類的人,"不過她把這念頭壓下去了,生怕他容忍不了這種鹵莽行為,給她媽一耳光。

     "咱們家的人跟威爾克斯家的人不一樣,"他字斟句酌地慢慢說。

    "威爾克斯家跟咱們所有的鄰居————跟我所認識的每家鄰居都不一樣。

    他們是些古古怪怪的人,最好是和他們的表姐妹去結婚,讓他們一起保持自己的古怪去吧。

    ""怎麼,爸爸,艾希禮可不是————""姑娘!别急呀,我并沒說這個年輕人的壞話嘛,因為我喜歡他。

    我說的古怪,并不就是瘋狂的意思。

    他的古怪并不像卡爾弗特家的人那樣,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一騎馬身上,也不像塔爾頓家的孩子那樣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而且跟方丹家那些狂熱的小畜牲也不一樣,他們動不動就行兇殺人。

    那種古怪是容易理解的,而且,老實說吧,要不是上帝保佑,傑拉爾德·奧哈拉很可能樣樣俱全呢。

    我也不是說,你如果做了他的位子,艾希禮會跟别的女人私奔,或者揍你。

    要是那樣,你反而會幸福些,因為你至少懂得那是怎麼回事。

    但他的古怪歸于另一種方式,它使你對艾希禮根本無理解可言。

    我喜歡他,可是對于他所說的那些東西,我幾乎全都摸不着頭腦。

    好了,姑娘,老實告訴我,你理解他關于書本、詩歌、音樂、油畫以及諸如此類的傻事所說的那些廢話嗎?""啊,爸爸,"思嘉不耐煩地說,"如果我跟他結了婚,我會把這一切都改變過來的!""唔,你會,你現在就會?"傑拉爾德暴躁地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這說明你對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都知道得還很少,更何況對艾希禮呢。

    你可千萬别忘了哪個妻子也不曾把丈夫改變一丁點兒埃至于說改變威爾克斯家的某個人,那簡直是笑話,女兒。

    他們全家都那樣,且曆來如此。

    并且大概會永遠這樣下去了。

    我告訴你,他們生來就這麼古怪。

    瞧他們今天跑紐約,明天跑波士頓,去聽什麼歌劇,看什麼油畫,那個忙乎戲兒!還要從北方佬那兒一大箱一大箱地訂購法文和德文書呢!然後他們就坐下來讀,坐下來夢想天知道什麼玩意兒,這樣的大好時光要是像正常人那樣用來打獵和玩撲克,該多好呀!""可是縣裡沒有騎馬得比艾希禮更好的呢,"思嘉對這些盡是誣蔑艾希禮的話十分惱火,便開始辯護起來。

    "也許他父親不算,此外一個人也沒有。

    至于打撲克,艾希禮不是上星期在瓊博羅還赢走了你二百美元嗎?""卡爾佛特家的小子們又在胡扯了,"傑拉爾德不加辯解地說,"要不然你怎會知道這個數目。

    艾希禮能夠跟最出色的騎手騎馬,也能跟最出色的牌友玩撲克————我就是最出色的,姑娘!而且我不否認,他喝起酒來能使甚至塔爾頓家的人也醉倒了桌子底下。

    所有這些他都行,可是他的心不在這上面。

     這就是我說他為人古怪的原因。

    " 思嘉默不作聲,她的心在往下沉。

    對于這最後一點,她想不出辯護的話來了,因為她知道傑拉爾德是對的。

    艾希禮的心不在所有這些他玩得最好的娛樂上。

    對于大家所最感興趣的任何事物,他最多隻不過出于禮貌,表示愛好而已。

     傑拉爾德明白她這的沉默的意思,便拍拍她的臂膀得意地說:"思嘉!好啦!你承認我這話說對了。

    你要艾希禮這樣一個丈夫幹什麼呢?他們全都是瘋瘋癫癫的,所有威爾克斯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