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陌碧桃為誰栽

關燈
台階下,身着金色王袍,抱着父親屍體默默無言的王子。

     國王躺在王子手臂當中,冠帶煌然,面色青紫,已然服毒自盡。

    王子在殺意騰騰的敵人的包圍下,顯得平靜異常。

    他輕輕将一幅白紗浸入瑪瑙盆中,擰幹,再緩緩擦拭着父王唇邊的血迹。

    最後摘下自己雙翼上的兩片金羽,蓋上父王尚未瞑目的雙眼。

     殺戮和勝利,是星铧與生俱來的欲望和信念,然而這次不知為何,她竟沒有立刻揮劍中斷他,而是讓他從容的完成了這最簡單的葬禮。

     而後,這金烏王子歎息一聲,站了起來,從父王腰間徐徐抽出佩劍。

     他的手指纖細而蒼白,有些微微顫抖,而握劍的姿勢也并不正确,或許,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拿劍。

     星铧遇到的金烏族的男子無不剽悍之極,這位王子的纖弱,讓星铧未免有些詫異,她問道:“你想為族人報仇?” 金烏族王子清秀得宛如雕塑的臉上,浮起一絲深深的憂傷,他淡淡道:“我有兩個哥哥,都死在你的劍下。

    他們是金烏族最強的戰士,我不是,我甚至連父王的劍都揮動不了,所以,我不能殺你。

    ” 星铧想起了曾經在沙場相遇的那兩個拼死抵抗的王子,心中竟然有些觸動,這是她在瘋狂殺戮與征伐中從未有過的感覺,她猶豫了片刻,道:“你生病了,受傷了?我不殺垂死之人,等你康複,我再和你一戰。

    ” 金烏王子淡淡一笑:“我從出生就是這樣了。

    ”他輕輕掀開衣袖,他的手臂也和他的人一樣,清秀而精緻,然而那如玉的肌膚竟然呈現出一種病态的透明,連骨骼筋脈都清晰可見。

    這種與生俱來的殘疾,剝奪了他成為金烏族戰士的可能,這對于尚武如命的金烏族男子,無疑是一種巨大的痛苦與羞辱。

     然而,這個少年似乎已經習慣于承受這種苦痛,那苦痛隻宛如他眉間一抹淡淡的陰霾,隻不過增加了他的哀傷和美麗。

    他輕輕道:“我是個無用的人,但我希望自己能以戰鬥的姿态死去。

    ”他回頭對她淡淡一笑,那笑容中,沒有仇恨也沒有痛苦。

     有的隻是解脫。

     星铧,是為戰争而生的勇士,在十數年中,每一個敢于向她舉劍的敵人都被她斬于劍下,這一次卻是例外。

    星铧猶豫良久,将這個金烏族少年帶回了自己的居處。

     族中長老一片嘩然。

    雖然此戰的目的,就是俘虜金烏戰士,以供繁衍,然而青鳥族人一生隻能生育一次,而後就會死亡,因的開始生育的族人,都是九百歲以上、或者被判處死刑之人。

    而星铧,不僅年華正茂,還是青鳥族下任女王的候選人之一。

     青鳥族以日、月、星三姓組成,每姓都由長老推舉出一個十八歲以上,百歲以下的少女,作為女王候選人。

    讓本姓佼佼者能在三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這是每姓長老們的夢想,是一個家族最大的榮耀。

    而星铧此次征伐金烏族,凱旋歸來,居功至偉,女王之位本已唾手可得。

    然而她青春年華,竟然私藏戰俘,置族規于不顧,這是何等的罪責! 這些元老更沒有想到的是,一切的勸阻、利誘、威逼都毫無用處。

    青鳥族那如神一樣強大的戰士,那注定要創造太平盛世的未來女王,竟然愛上了自己的戰俘——一個宛如人偶般蒼白纖弱的殘廢! 星姓長老們寝食難安,女王召星铧三珠洞議事,她隻對星铧說了一句話:“背叛神賜給你的命運,這是最大的僭越,它将給你帶來萬世永罰。

    ” 星铧當時并不明白女王的用意。

    當她返回村寨,才知長老會已背地判處那少年天雷洞轟頂之刑。

    正要行刑之時,星铧突然出現,将那少年救走,戰鬥中,不僅将璩長老一臂斬下,還将天雷洞口西王母聖像失手震碎! 亵渎神明,萬死莫贖。

    全族震怒非常,女王親自割破手腕向西王母占蔔,得出的神谕是,星铧已入魔道,被神明抛棄。

     女王下令格殺星铧,三姓元老第一次聯合起來,甚至動用了族中最為神秘的三生影像大陣,要将這叛族渎神之人,連同那個金烏少年,一起碎屍萬段。

     星铧就這樣帶着那個少年,逃亡了一百年。

    受傷、流血,好幾次都生死一線,奄奄一息,但星铧決不後悔,也從未抱怨過命運的不公。

    她不相信人隻不過是命運的卒子——隻要足夠強大,命運的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