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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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式洋、束成圓圓的卷發,當時光滑的發辮和長長的卷發,并沒有成為時尚。

    她的服裝,也很時髦,紫顔色布料,用一種黑絲絨西班牙飾邊加以烘托。

    一隻金表(當時手表不像如今這麼普通)在她腰帶上閃光。

    要使這幅畫像更加完整,讀者們還盡可補充:她面容清麗,膚色蒼白卻明澈,儀态端莊。

    這樣至少有文字所能清楚表達的範圍内,可以得出了坦普爾小姐外貌的正确印象了。

    也就是瑪麗亞·坦普爾,這個名字,後來我是在讓我送到教黨去的祈禱書上看到的。

     這位羅沃德學校的校長(這就是這個女士的職務)在放在一張桌上的兩個地球儀前面坐了下來,把第一班的人叫到她周圍,開始上起地理課來。

    低班學生被其他教師叫走,反複上曆史呀,語法呀等課程,上了一個小時。

    接着是寫作和數學,坦普爾小姐還給大一點的姑娘教了音樂,每堂課是以鐘點來計算的,那鐘終于敲了十二下,校長站了起來。

     “我有話要跟學生們講,”她說。

     課一結束,騷動便随之而來,但她的話音剛落,全校又複歸平靜,她繼續說: “今天早晨的早飯,你們都吃不下去,大家一定餓壞了,我己經吩咐給大家準備了面包和乳酪當點心,” 教師們帶着某種驚異的目光看着她。

     “這事由我負責,”她帶着解釋的口氣向她們補充道。

    随後馬上走了出去。

     面包和乳酪立刻端了進來,分發給大家,全校都歡欣鼓舞,精神振奮。

    這時來了命令,“到花園裡去!”每個人都戴上一個粗糙的草帽,帽子上拴着用染色白布做成的帶子,同時還披上了黑粗絨料子的鬥篷。

    我也是一付同樣的裝束,跟着人流,邁步走向戶外。

     這花園是一大片圈起來的場地,四周圍牆高聳,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一邊有—條帶頂的回廓,還有些寬闊的走道,與中間的一塊地相接,這塊地被分割成幾十個小小的苗圃,算是花園,分配給學生們培植花草,每個苗圃都有一個主人,鮮花怒放時節,這些苗圃一定十分标緻,但眼下一月将盡,一片冬日枯黃凋零的景象。

    我站在那裡,環顧四周,不覺打了個寒噤,這天的戶外活動,天氣惡劣,其實并沒有下雨,但浙浙瀝瀝的黃色霧霭,使天色變得灰暗;腳下因為昨天的洪水依然水濕,身體比較健壯的幾位姑娘竄來奔去,異常活躍;但所有蒼白瘦弱的姑娘都擠在走廊上躲雨和取暖。

    濃霧滲透進了她們顫抖着的軀體,我不時聽見一聲聲空咳。

     我沒有同人說過話,也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我。

    我孤零零地站着,但己經習慣于那種孤獨感,并不覺得十分壓抑,我倚在遊廊的柱子上,将灰色的鬥篷拉得緊緊地裹着自己,竭力忘卻身外刺骨的嚴寒,忘卻肚子裡折磨着我的饑馑,全身心去觀察和思考。

    我的思索含含糊糊,零零碎碎,不值得落筆。

    我幾乎不知道自己身居何處。

    蓋茨黑德和往昔的生活似乎已經流逝,與現時現地已有天壤之隔。

    現實既模糊又離奇,而未來又不是我所能想象。

    我朝四周看了看修道院一般的花園,又擡頭看了看建築。

    這是幢大樓,一半似乎灰暗古舊,另一半卻很新。

    新的一半裡安排了教室和寝室,直棂格子窗裡燈火通明,頗有教堂氣派。

    門上有一塊石頭牌子,上面刻着這樣的文字: “羅沃德學校——這部份由本郡布羅克赫斯特府的内奧米·布羅克赫斯特重建于公元××××年。

    ”“你們的光也當這樣照在人前,叫他們看見你們的好行為,便将榮耀歸給你們在天上的父。

    ”——《馬太福音》第五章第十六節。

     我一遍遍讀着這些字,覺得它們應該有自己的解釋,卻無法充分理解其内涵。

    我正在思索“學校”一字的含義,竭力要找出開首幾個字與經文之間的聯系,卻聽得身後一聲咳嗽,便回過頭去,看到一位姑娘坐在近處的石凳上,正低頭聚精會神地細讀着一本書。

    從我站着的地方可以看到,這本書的書名是《拉塞拉斯》。

    這名字聽來有些陌生,因而也就吸引了我。

    她翻書的時候,碰巧擡起頭來,于是我直截了當地說: “你這本書有趣嗎?”我己經起了某一天向她借書的念頭。

     “我是喜歡的,”她頓了一兩秒鐘,打量了我一下後回答道。

     “它說些什麼?”我繼續問。

    我自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居然同一個陌生人說起話來。

    這回我的性格與積習相悖,不過她的專注興許打動了我,因為我也喜歡讀書,盡管是淺薄幼稚的一類。

    對那些主題嚴肅内存充實的書,我是無法消化或理解的。

     “你可以看一下,”這姑娘回答說,一面把書遞給我。

     我看了看。

    粗粗—翻,我便确信書的内容不像書名那麼吸引人。

    以我那種瑣細的口味來說,“拉塞拉斯”顯得很枯燥。

    我看不到仙女,也看不到妖怪,密密麻麻印着字的書頁中,沒有鮮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