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燕雲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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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肆吹噓,憑她聰明絕頂,也決計猜不到這位“武功蓋世的莊公子”,竟會來向自己偷學武藝。

     阿紫每說一招,遊坦之便依法試演,他身上既有冰蠶寒毒,又有易筋經上的上乘内功,兼具正邪兩家之所長,内力非同小可,同樣的一招到了他手中,發出來時便斷樹裂石、威力無究,阿紫聽在耳中,隻有欽佩無已的份兒。

    遊坦之也傳授她一些易筋經上的修習内功之法。

    阿紫照練之後,雖無多大進境,卻也覺身輕體健,筋骨靈活,料想假以時日,必有神效。

     其時遊坦之早已明白,自己所以有此神功,與那本怪書上裸僧的圖像大有關連,為了要在阿紫跟前逞能,每日裡在無我之處勤練不辍。

    有一日,正自照着圖中線路運功,突然間一陣勁風過去,那怪書飄了起來,飛出數丈之外。

    遊坦之正倒轉了身子,内息在數處經脈中急速遊走,一擡頭,但見那怪書已抓在一個中年僧人手中。

    遊坦之大急,叫道:“是我的,快還我……”突然之間驚努交集,内息登時岔了,就此動彈不得,眼見那和尚笑吟吟地轉身而去,越是焦急,四肢百骸越是僵硬木直。

     奪去這易筋經的,正是鸩摩智。

    他精通梵文,明慧妙悟,比之蕭峰和阿朱瞠目不識、遊坦之誤打誤撞方得濕書見圖,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遊坦之垸直過到六個時辰,穴道方解,嘔出一大灘鮮血,便如大病了一場。

    好在他于書中圖像已練了十之六七,習練已久,倒也盡數記得,此後繼續修習,内功仍得與日俱增。

     其後全冠清設法替遊坦之除去頭上鐵罩,以人皮面具遮住他給熱鐵罩燙得稀爛的臉孔,然後攜同他去參與洞庭湖君山丐幫大會。

    以遊坦之如此深厚功力、怪異武功,丐幫中自無人可與相抗,輕而易舉的便奪到了幫主之位。

    同時全冠清亦正式複歸丐幫,升為九袋長老。

    遊坦之雖然當上幫主,幫中事務全憑全冠清吩咐安排。

    全冠清眼見幫中不服遊坦之的長老、弟子仍然不少,大是隐憂,總不能一個個都殺了,于是獻議與少林派争奪中原武林盟主,使丐幫幫主莊聚賢成為天下武林第一人,憑此武功威望,自可征服與幫中心懷不平之人。

     阿紫喜事好勝的性情,雖盲不改,全冠清這一獻議,大投所好。

    遊坦之本不想做什麼武林盟主,但阿紫既力贊其事,便便也依從遵行。

    全冠清精心策劃,缜密部署。

    邀請各路英雄好漢同時于六月十五聚集少林寺,使是他的傑作。

     阿紫心想既有武功天下第一的莊聚賢撐腰,更何懼于區區星宿老怪,當即自封為“星宿派掌門人”,命人做起紫旗,到少室山來耀武揚威。

     丐幫一行來到少室山上,眼見山頭星宿派人大集,這一着倒不在全冠清意料之中,便向遊坦之進言,丁春秋一出口,立即上前動手,以免阿紫為難。

     丁春秋眼見對手厲害,立時便使出最陰毒的“腐屍毒”功夫來。

    這功夫每使一招,不免犧牲一個門人弟子,但對方不論閃避或是招架,都難免毒,任你多麼高明的武功,隻有施展絕頂輕功,逃離十丈之外,方能免害。

    但一動手便即逃之夭夭,這場架自然是打不成了。

    不料遊坦之已從阿紫處學會了這門功夫,便犧牲丐幫弟子性命,抵禦丁春秋的進襲。

    他二人擲出一名弟子,跟着又擲一門弟子。

    但聽得砰砰砰響聲不絕,片刻之間,雙方已各擲了九名弟子,十八具屍體橫卧地上,臉上均是一片烏青,神情可怖,慘不忍睹。

     星宿派弟子人人驚懼,拚命躲縮,以防給師父抓到,口中歌頌之聲仍是不斷,隻是聲音發顫,哪裡還有什麼歡欣鼓舞之意? 丐幫弟子見幫主突然使這等陰毒武功,雖說是被迫而為,卻也不感駭異,均想:“本幫行事,素以仁義為先,幫主如何能在天下英雄之前,施展這等為人不齒的功夫,那豈不是和星宿派同流合污了麼?”更有人想:“倘若喬幫主仍是咱們幫主,必會循正道以抵擋星宿老怪的邪術。

    ” 丁春秋反手想再抓第十人時,一抓抓了個空,回頭一看,隻見群弟子都已遠遠躲開,卻聽得呼的一聲,遊坦之的第十人卻擲了過來。

    丁春秋又驚又怒,危急中飛身而起,躍入了門人群中。

    那丐幫弟子的屍體疾射而到,星宿派衆弟子欲待逃竄,已然不及,七八人大呼“我的媽啊”聲中,已給屍首撞中。

    這具屍毒劇毒無比,這七八上臉上立即蒙上一片黑氣,滾倒在地,抽搐了幾下,便即斃命。

     阿紫聽了身旁全冠清述說情狀,隻樂得格格嬌笑,叫道:“丁春秋,莊幫主是我星宿派掌門人的護法,你打敗了他,再來和你掌門人動手不遲。

    你是輸了,還是赢了?” 丁春秋懊喪之極,适才這一仗,他内力雖強,每一次所用手法卻都一模一樣,可見他隻是從阿紫處學得一些本門的粗淺功夫,其中種種精奧變化,全然不知。

    這一仗是輸在星宿派門人比與幫弟子怕死,一個個遠遠逃開,不像丐幫弟子那樣慷慨赴義,臨危不避。

    他心念一轉,計上心來,仰天大笑。

     阿紫皺眉道:“笑!虧你還笑得出?有什麼好笑?” 丁春秋仍是笑聲不絕,突然之間,呼呼呼風聲大作,八九名星宿派門人被他以連珠手法抓住擲出,一個接着一個,迅速無倫的向遊坦之飛去,便如發射連珠箭一般。

     遊坦之卻不會使這一門“連珠腐屍毒”的功夫,隻抓了三名丐幫幫衆擲出,第四招便措手不極,緊急之際,一躍而上,沖天而起,這般避開了擲來的毒屍,卻不必向後逃竄,可說并未輸招。

     丁春秋正是要他閃避,左手一招。

    阿紫一聲驚呼,向丁春秋身前飛躍過去。

     旁觀衆人一見,無不失色:“擒龍功”、“控鶴功”之類功夫如練到上乘境界,原能淩空取物,但最多不過隔着四五尺遠近擒敵拿人,奪人兵刃。

    武術中所謂“隔山打牛”,原是形容高手的劈空掌、無形神拳能以虛勁傷人,但就算是絕頂高手,也決不能将内力運之于二丈之外。

    丁春秋其時與阿紫相距六七丈之距離,居然能一招手便将她拖下馬來,武功之高,當真是匪夷之思。

    旁觀群雄中着實不乏高手,自忖和丁春秋這一招相比,那是萬萬不及,駭異之餘,盡皆欽服。

     卻不知丁春秋擒拿阿紫,所使的并非真實功夫,乃是靠了他“星宿三寶”之一的“柔絲索”,這柔絲索以星宿海旁的雪蠶之絲制成。

    那雪蠶野生于雪桑之上,形體遠較冰蠶為小,也無毒性,吐出來的蠶絲卻韌力大得異乎尋常,一根單絲便已不易拉斷。

    隻是這種雪蠶不會做繭,吐絲也極有限,乃是極難尋求之物。

    那日阿紫以一雙透明漁網捉住褚萬裡,逼得他羞憤自盡,漁網之中便滲得有少量雪蠶絲。

    丁春秋這根柔絲索盡數在雪蠶絲絞成,微細透明,幾非肉眼所能察見,他擲出九名門人之時,同時揮出了柔畢索。

    他擲出七具毒屍,一來逼開遊坦之,二來是障眼之術,令人人眼光都去注視于他“連珠腐屍毒”上,柔絲索揮将過去,更是誰都難以發覺。

     待得阿紫驚覺得柔絲纏到身上,已被丁春秋牽扯過去。

    雖說丁春秋有所憑藉,但将這一根細若無物的柔絲揮之于八七丈外,在衆高手全不知覺下,一招手便将人抓住擒到,這份功力自也非同凡俗。

    他左手抓住了阿紫背心,右手點了她穴道,柔絲索早已縮入了大袖之中。

    他擲屍、揮索、招手、擒人,一直在哈哈大笑,待将阿紫擒到手中,笑聲仍未斷絕。

    這大笑之聲,也是引人分散目光的“障眼術”。

     遊坦之身在半空,已見阿紫被擒,驚惶之下向前急撲,六具毒屍已從足底飛過。

    他左足一着地,右掌猛力便向丁春秋擊去。

     丁春秋左手将前一探,将以阿紫的身子去接他這一招開碑裂石的掌力。

    遊坦之此刻武功雖強,臨敵應變的經驗卻是半點也無,眼見自己一掌便要将阿紫打得筋骨折斷,立即便收回掌力。

    可是發掌時使了全力,急切間卻那裡能收得回來?本為中等武功之人,也知隻須将掌力偏在一旁,便傷不到阿紫,可是遊坦之對阿紫敬愛太過,一見勢頭不對,隻知收掌回力,不暇更思其他,将這股偌大掌力盡數收回,等如以此掌力當胸錳擊自己。

    他一個踉跄,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若是内力稍弱之人,這一下便已要了他的性命,饒是他修習易筋經有成,這一掌他究竟也不好受,正欲緩過一口氣來,丁春秋那容他有喘息的餘裕,呼呼呼呼,連續拍出四掌。

    遊坦之丹田加内息提不上來,隻得揮拳拍出,連接了他四掌,接一掌,吐一口血,連接四掌,吐了四口黑血。

    丁春秋得理不讓人,第五掌跟着拍出,要乘機制他死命。

     隻聽得旁邊數人齊聲呼喝:“丁老怪休得行兇!”“住手!”“接我一招!”玄慈、觀心、道清等高僧,以及各路英雄的俠義之士,都不忍這丐幫幫主如此死于丁春秋手下,呼喝聲中,紛紛搶出相救。

     不料丁春秋第五掌擊出,遊坦之回了一掌,丁春秋身形微晁,竟退開了一步。

    衆高手一見,便知這一招是丁春秋吃了點小虧,當即止步,不再上前應援。

    原來遊坦之吐出四口瘀血後,内息已暢,第五掌上已将冰蠶奇毒和易筋經内力一并運出。

    丁春秋以掌力硬拼,便不是敵手。

    若不是丁春秋占了先機,将遊坦之擊傷,令他内力大打折扣,則剛才雙掌較量,丁春秋非連退五步不可。

     丁春秋氣息翻湧,心有不甘,運起十成功力,大喝一聲,須發戟張,呼的一掌又向前推去。

    遊坦之踏上一步,接了他這一掌,叫道:“快放下段姑娘!”呼呼呼呼,連出四掌,每出一掌,便跨上一步。

    這五步一踏出,已與丁春秋面面相對,再一伸手,便能搶奪阿紫。

     丁春秋掌力不敵,又見到他木然如僵死的臉孔,心生懼意,微笑道:“我又要使腐屍毒功夫了,你小心着!”說着左手提起阿紫身子,擺了幾擺。

     遊坦之急呼:“不,不!萬…萬萬不可!”聲音發顫,驚恐已達極點,知道丁春秋“腐屍毒”功夫一施,阿紫立時便變成了一具毒屍。

     丁春秋聽到他話聲如此惶急,登時明白:“原來你這小子給這臭花娘迷住了,哈哈,妙極,當真再好不過。

    ”他擒獲阿紫,本想當衆将她處死,免得她來争星宿派掌門人之位,這裡見了遊坦之的情況,似可将阿紫作為人質,脅制這個武功高出于己的丐幫幫主莊聚賢,便道:“你不想她死麼?” 遊坦之叫道:“你……你……你快将她放下來,這個……危險之極……”丁春秋哈哈一笑,說道:“我要殺她,不費吹灰之力,為什麼要放開?她是本派叛徒,目無尊長,這種人不殺,卻去殺誰?”遊坦之道:“這個……她是阿紫姑娘,你無論如何不能害她,你已射瞎了她一雙眼睛,那個,求求你,快放她下來,我……重重有謝。

    ”他語無倫次,顯得對阿紫關心已極,即哪裡還有半分丐幫幫主的風度? 丁春秋見他内力陰寒強勁,聽他說話聲音,實在與那鐵頭人十分相似,可是他明明頭上并無鐵罩,而且那鐵頭人又怎能是丐幫幫主?當下也無暇多想,說道:“要我饒她小命也不難,隻是須得依我幾件事。

    ” 遊坦之忙道:“依得,依得。

    便一百件、一千件也依你。

    ”丁春秋聽他這般說,心下更喜,點頭道:“很好!第一件事,你立即拜我為師,從此成為星宿派弟子。

    ” 遊坦之毫不遲疑,立即雙膝跪倒,說道:“師父在上,弟子……弟子莊聚賢磕頭!”他想:“我本來就是你的弟子,早已磕過了頭,再拜一次,又有何妨?” 他這一跪,群雄登時大嘩。

    丐幫自諸長老以下,無不憤慨莫名,均想:“我幫是天下第一大幫,素以俠義自居,幫主卻去拜邪名素著的星宿老怪為師。

    咱們萬萬不能再奉此人為幫主。

    ” 猛聽得鑼鼓絲竹響起,星宿派門人大聲歡呼,頌場星宿老仙之聲,響徹雲霄,種種歌功頌德、肉麻不堪的言語,非常人所能想象,總之日月無星宿老仙之明,天地無星宿老仙之大,自盤古氏開天辟地以來,更無第二人能有星宿老仙的威德。

    周公、孔子、佛祖、老君,以及玉皇大帝、十殿閻王,無不甘拜下風。

     當阿紫被丁春秋一擒,段正遊和阮星竹便相顧失色,但自知本領不敵星宿老怪,決難從他手中救女兒脫險,及後見莊聚賢居然肯為女兒屈膝事敵,卻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阮星竹既驚且喜,低聲道:“你瞧人家多麼情義深重!你……你……你哪及得上人家的萬一。

    ” 段譽斜目向王語嫣看了一眼,心想:“我對王姑娘一往情深,自忖已是到矣盡矣,蔑以加矣。

    但比這位莊幫主,卻又大大不如了。

    人家這才是情中聖賢!倘若王姑娘被星宿老怪擒去,我肯不肯當衆向他下跪呢?”想到此處,突然間血脈贲張,但覺為了王語嫣,縱然萬死亦所甘願,區區在人前受辱之事,真是何足道哉,不由得脫口而出:“肯的,當然肯!”王語嫣奇道:“你肯什麼?”段譽面上一紅,嗫嚅道:“嗯,這個……” 遊坦之磕了幾個頭站起,見丁春秋仍是抓着阿紫不放,阿紫臉上肌肉扭曲,大有苦痛之色,忙道:“師父,你老人家快放了她!”丁春秋冷笑道:“這小丫頭大膽妄為,哪有這麼容易便饒了她?除非你将功贖罪,好好替我幹幾件事。

    ”遊坦之道:“是,是!師父要弟子立什麼功勞?”丁春秋道:“你去向少林寺方丈玄慈挑戰,将他殺了。

    ” 遊坦之遲疑道:“弟子和少林方丈無怨無仇,丐幫雖然要跟少林派争雄,卻似乎不必殺人流血”。

    丁春秋面色一沉,怒道:“你違抗師命,可見拜我為師,全屬虛假。

    ”遊坦之隻求阿紫平安脫險,哪裡還将什麼江湖道義、是非公論放在心上,忙道:“是!不過少林派武功甚高,弟子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