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周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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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毅。

    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

    樂毅與燕新王有隙,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王齊。

    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卽墨以待其事。

    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之來,卽墨殘矣。

    」燕王固已疑樂毅,得齊反間,乃使騎劫代將而召樂毅。

    樂毅知王不善代之,遂奔趙。

    燕將士由是憤惋不和。

     田單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皆翔舞而下城中。

    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當有神師下敎我。

    」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

    田單起引還,坐東鄉,師事之。

    卒曰:「臣欺君。

    」田單曰:「子勿言也。

    」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

    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卽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

    城中見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恐見得。

    單又縱反間,言:「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冢墓,燒死人。

    齊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共欲出戰,怒自十倍。

    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鍤,與士卒分功;妻妾編於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饗士。

    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於燕;燕軍皆呼萬歲。

    田單又收民金得千鎰,令卽墨富豪遺燕將,曰:「卽降,願無虜掠吾族家!」燕將大喜,許之。

    燕軍益懈。

    田單乃收城中,得牛千餘,為絳繒衣,畫以五采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其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隨其後。

    牛尾熱,怒而奔燕軍。

    燕軍大驚,視牛皆龍文,所觸盡死傷。

    而城中鼓譟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

    燕軍大駭,敗走。

    齊人殺騎劫,追亡逐北,所過城邑皆叛燕,復為齊。

    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走至河上,而齊七十餘城皆復焉。

    乃迎襄王於莒;入臨淄,封田單為安平君。

     齊王以太史敫之女為後,生太子建。

    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汙吾世!」終身不見君王後,君王後亦不以不見故失人子之禮。

     趙王封樂毅於觀津,尊寵之,以警動於燕、齊。

    燕惠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將軍過聽,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

    將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乎?」樂毅報書曰:「昔伍子胥說聽於闔閭而吳遠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

    吳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於入江而不化。

    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計也。

    離毀辱之誹謗,墮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

    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

    臣聞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潔其名。

    臣雖不佞,數奉敎於君子矣。

    唯君王之留意焉!」於是燕王復以樂毅子閒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復通燕,卒於趙,號曰望諸君。

     田單相齊,過淄水,有老人涉淄而寒,出水不能行。

    田單解其裘而衣之。

    襄王惡之,曰:「田單之施於人,將以取我國乎!不早圖,恐後之變也。

    」左右顧無人,巖下有貫珠者,襄王呼而問之曰:「汝聞吾言乎?」對曰:「聞之。

    」王曰:「汝以為何如?」對曰:「王不如因以為己善。

    王嘉單之善,下令曰:『寡人憂民之飢也,單收而食之。

    寡人憂民之寒也,單解裘而衣之。

    寡人憂勞百姓,而單亦憂,稱寡人之意。

    』單有是善而王嘉之,單之善亦王之善也!」王曰:「善。

    」乃賜單牛酒。

    後數日,貫珠者復見王曰:「王朝日宜召田單而揖之於庭,口勞之。

    乃布令求百姓之飢寒者,收穀之。

    」乃使人聽於閭裡,聞大夫之相與語者曰:「田單之愛人,嗟,乃王之敎也!」 田單任貂勃於王。

    王有所幸臣九人,欲傷安平君,相與語於王曰:「燕之伐齊之時,楚王使將軍將萬人而佐齊。

    今國已定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謝於楚王?」王曰:「左右孰可?」九人之屬曰:「貂勃可。

    」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觴之,數月不反。

    九人之屬相與語曰:「夫一人之身而牽留萬乘者,豈不以據勢也哉!且安平君之與王也,君臣無異而上下無別。

    且其志欲為不善,內撫百姓,外懷戎翟,禮天下之賢士,其志欲有為,願王察之!」異日,王曰:「召相單而來!」田單免冠、徒跣、肉袒而進,退而請死罪,五日而王曰:「子無罪於寡人。

    子為子之臣禮,吾為吾之王禮而已矣。

    」貂勃從楚來,王賜之酒。

    酒酣,王曰:「召相單而來!」貂勃避席稽首曰:「王上者孰與周文王?」王曰:「吾不若也。

    」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

    下者孰與齊桓公?」王曰:「吾不若也。

    」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

    然則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今王得安平君而獨曰『單』,安得此亡國之言乎!且自天地之闢,民人之始,為人臣之功者,誰有厚於安平君者哉?王不能守王之社稷,燕人興師而襲齊,王走而之城陽之山中,安平君以惴惴卽墨三裡之城,五裡之郭,敝卒七千人,禽其司馬而反千裡之齊,安平君之功也。

    當是之時,舍城陽而自王,天下莫之能止。

    然而計之於道,歸之於義,以為不可,故棧道木閣而迎王與後於城陽山中,王乃得反,子臨百姓。

    今國已定,民已安矣,王乃曰『單』,嬰兒之計不為此也。

    王亟殺此九子者以謝安平君;不然,國其危矣!」乃殺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萬戶。

     田單將攻狄,往見魯仲連。

    魯仲連曰:「將軍攻狄,不能下也。

    」田單曰:「臣以卽墨破亡餘卒破萬乘之燕,復齊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車弗謝而去,遂攻狄。

    三月不克。

    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