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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脯比先前更快地起落着。

     “為什麼?您的媽媽認為,因為我和您可以說在短時間裡建立了友誼,而您對我産生了某種信任,所以我能夠向您提出有益的建議——而您也會聽從我的話。

    ” 傑瑪的手輕輕地滑到了大腿上……她開始逐條摸弄自己連衣裙上的褶裥。

     “您到底給我什麼樣的建議呢,德米特裡先生①?”過了不久她問。

     ①本章中傑瑪所說的“德米特裡先生”六字原文均為法文。

     薩甯看見傑瑪放在腿上的手指在發顫……她之所以摸弄裙子的褶裥也僅僅是為了掩飾這種顫抖。

    他默默地把自己的一隻手放到了這些蒼白的、顫動着的手指上。

     “傑瑪,”他說,“您為什麼不看我?” 她一下子把自己的草帽往肩膀後頭一甩——把依然如故地懷着信賴和感謝的那雙眼睛盯着看他。

    她等待他開口……然而她的臉部表情使他局促不安,似乎叫他迷惘。

    夕陽溫暖的光輝映照着她年輕的頭顱——而那頭顱的表情則更比這光輝明亮。

    耀眼。

     “我聽您的,德米特裡先生”,她勉強露出微笑和微微揚起眉毛說。

    “可是您給我什麼建議呢?” “什麼建議?”薩甯重複說。

    “您要知道,媽媽認為拒絕克留别爾先生僅僅是因為前天他沒有拿出足夠的勇氣……” “僅僅是因為這個嗎?”傑瑪說着俯下身子,扶起籃子,把它放在自己身邊椅子上。

     “還認為……一般地說……對于您來說拒絕他是考慮欠周的,因為這是需要認真權衡它的全部後果的一步,而且您這件事的狀态,使你們家庭的每個成員都負有一定的責任……” “所有這些——都是媽媽的意思,”傑瑪打斷他的話,“這——是她說的話,我知道;可是您的意見呢?” “我的?”薩甯緘默了。

    他覺得有什麼東西湧到了喉嚨口,塞住了呼吸。

    “我也認為。

    ”他開始費力地說…… 傑瑪挺直了身子。

     “也?您——也認為?” “是的……就是說……”薩甯說不出,完全無法再多說一個字了。

     “好,”傑瑪說,“如果您作為朋友,勸我改變自己的決定……也就是說不要改變原先的決定,——那我考慮一下。

    ”她自己也沒有發覺自己在做什麼,開始把櫻桃從盤子裡向籃子裡放回去……“媽媽希望我聽您的……怎麼樣?也許我真的聽您的……” “不過很抱歉,傑瑪小姐,我想先了解是什麼原因促使您……” “我聽您的,”傑瑪重複着說,但是自己的雙眉颦蹙得更緊了,臉色變得蒼白。

    她咬着下邊的嘴唇,“您為我做了這麼多事情,所以我一定要照您的意思去做,一定要完成您的意願。

    我會對媽媽說……我會考慮一下。

    看,她正好到這裡來了。

    ” 果然,來諾拉太太出現在通向花園的門坎上了。

    她沉不住氣了:她再也坐不牢了。

    她估計薩甯早就該結束自己對傑瑪的解釋,雖然他和她的談話不過進行了十五分鐘。

     “不,不,不,看在上帝分上,暫時什麼也别對她說,”薩甯急急忙忙、幾乎是懷着恐懼之情說,“請等一等……我會對您說,我會寫信給您的……在此以前您不要作任何決定……等一等!” 他緊緊地握一下傑瑪的手,從椅子上一下子站起來……将帽子向上微微一舉,就從來諾拉太太身邊溜了過去,嘴裡喃喃地說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詞語,于是消失了——這使她大吃一驚。

     她走到女兒跟前。

     “告訴我,傑瑪……” 她突然站起來,擁抱她。

     “親愛的媽媽,您能不能等我一等,不多一會兒……到明天?能不能?而且到明天以前什麼話也别說?……嗯!……” 她突然湧出了連她自己也猝不及防的、晶瑩的眼淚。

    來諾拉太太尤其驚愕的是傑瑪此刻的表情遠非悲傷,毋甯是喜悅的。

     “你怎麼啦?”她問。

    “在我面前你從來不哭的——怎麼突然……” “沒什麼,媽媽,沒什麼!但是請您等一等!我們倆都需要等待。

    明天以前什麼事也别決定——好,我們來揀櫻桃吧,趁太陽還沒有下山。

    ” “可是你會變得明白起來嗎?” “不,我頭腦非常明白!”傑瑪鄭重地搖了搖頭說。

    她開始把不大的一束櫻桃紮起來,高高地擎在自己發紅的臉孔前面。

    她沒有擦掉自己的眼淚:它們自行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