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靖康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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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這徽宗皇帝死後七年多,梓棺才運回故土臨安,金人為此索要了許多财物。

     “祖父的屍體被架到一個石坑上焚燒,燒到半焦爛時,用水澆滅火,将屍體扔到坑中。

    據說,這樣做可以使坑裡的水做燈油。

    父親悲傷至極,也要跳入坑中,但被人拉住,說活人跳入坑中後坑中的水就不能做燈油用了,所以,不準父皇跳入坑中。

    ”趙湛又道,“祖父走後,父皇悲痛萬分,我們獨居苦寒之地,隻盼那康王趙構能夠營救我們回去。

    我們盼了一年又一年,聽到的是一個個抗金将領的死訊!原來是那秦桧誤國,北行途中,那厮與王氏賣國求榮,逃回臨安,唆使康王趙構求和,良才被誅斥殆盡,此等奸賊,我真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誰料他居然得以壽終正寝,哈哈,可惱!”他本該叫趙構為叔叔,這般直呼姓名,顯然極大不忿,對于奸賊秦桧更是恨入骨髓。

     黃藥師心中暗暗念叨:“這君子終究敵不過小人……”恨自己不早生六五十年,得見嶽爺,得誅桧賊。

     趙湛又道:“父皇也已經走了三十多年了,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麼!”趙擴聽到眼前這老人冷冰冰地用了個“死”字,不禁打了個寒戰,擡頭看了一眼那“爺爺”,搖了搖頭。

    趙擴每次祭祖,都不忘在徽欽二宗墳前跪拜燒香,那欽宗梓棺歸宋卻是父親當朝時候,自己其時雖然年幼卻已明事,滿朝文武大臣泣拜的場景,留下很深印象。

     “完顔亮那狗賊,那日來到五國城,命父皇做騎将,父皇已經六十多歲,哪裡還騎得動馬?被那奸賊硬生生扶上了馬背,揮起馬鞭,任那馬狂奔,父皇年邁,哪裡受得了這個?跌落馬下,被那畜生踐踏而死!”趙擴聽到這裡,心中酸楚,“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那曹姓老人也暗自抹着眼淚。

    那趙湛卻是目眦欲裂,牙關緊咬,滿是仇恨。

     “此時那五國城就剩我和曹大人兩個人,我們自知難以幸免,一天夜裡偷偷逃跑,我們沒敢向南方跑,卻是向西而去,走蒙古、西夏,川湘,再奔臨安,這一逃就是二十年!蒼天有眼,終于有生之年踏上了自己的國土!十多年前,我們在真州遇到金兵,多虧這位幫主出手救了我們。

    ”趙湛說着,手指鐵掌幫主,“這鐵掌幫主說,那趙構不發兵,卻是害怕接回二帝,自己皇位不保,如今趙構早已退為太上皇。

    起初我還不信,可直到他死也未見宋軍北伐。

    我想和這曹大人将先祖的遺恨告訴當朝天子,勸天子發兵雪恨。

    這鐵掌幫主又勸道,我這老朽之身此時出來指手畫腳,天子不但不會聽,反而自身性命不保。

    須覓得良機,請皇帝出來說話。

    我覺得有理,隻得隐居不出,誰知這一等就是十幾年!” 曹姓老者接道:“這十幾年皇宮實在不太平,換了三個皇帝,天子很少出宮,一直等到今天才把陛下請到這裡說話。

    ”這十年來皇位更疊頻繁,皇帝是一個不如一個,朝中上下一片混亂。

     十一年前,趙構養子孝宗實在不願向比自己小四十多歲的金主稱侄,傳位光宗。

    這對父子一直矛盾很深,全因光宗聽皇後讒言,對父親大是不孝,父皇駕崩時拒不出面治喪。

    于是群臣逼光宗退位,立了一位新君,就是眼前的趙擴。

    趙擴父親光宗在位不過五年光景。

     那曹大人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道:“先皇徽宗在時,有一天把我叫到身旁,對我說,曹勳哪,日後替我找到康王,告訴他父母的懸念和北行的艱難,便拆下内衣領子寫下一行字縫好交給我。

    ”說着,把那布包轉遞給趙擴,趙擴打開一看,是一件破舊的襯衣和一枚金環。

    那曹勳又道:“這金環是皇後的信物,皇後說,願早如此環才得相見。

    ” 趙擴撚着金環,拆開衣領,見上面寫着八個字:“可便即真,來救父母。

    ”字迹歪歪扭扭,想是徽宗寫字時心念大動,亂了方寸。

     黃藥師聽到這裡,踏上一步,一指趙擴鼻子道:“這許多年來,哪個皇帝還記得北方的父母?哪個皇帝還記得胡塵裡的子民!” 趙擴渾身大汗淋漓,撲通跪倒在地,爬向趙湛,哭道:“爺爺,孫兒知錯了,孫兒回去便出兵北伐,拯萬民于懸壺,痛擊金賊,報仇雪恥!”趙湛聽了,老淚縱橫,摸着趙擴的頭,低聲道:“好孫兒……” 那内侍曹勳見了,大笑一陣,叫道:“先皇啊,這皇帝已答應對金用兵,解民倒懸,你托曹勳的遺願今日已經了結,臣到九泉之下陪你來啦!”說罷嚼舌自盡。

    衆人見這老侍衛如此忠烈,都是大哭了一回。

     鐵掌幫幫主扶起趙擴,正色道:“既然陛下答應出兵北定中原,我等即刻送陛下回去。

    某自當聯絡抗金義士,策應大軍!”于是命人收起錨鍊,大船緩緩向錢江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