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落石出真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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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财抽抽鼻子,道:“師師父,要要不要叫叫他們快一點?” 斜着眼,廖沖沒好氣的道:“怎麼叫他們快法?” 咧嘴一笑,鮑貴财道:“俺——俺可以罵罵陣呀!” 廖沖“呸”了一聲:“你歇着吧,結結巴巴的連句話也說不全,還罵陣呢,萬一你一開口惹來個哄堂大笑,就不是‘罵陣’,而是在逗樂子了!” 鮑貴财道:“師師父,俺罵罵陣的辰辰光,不不怎麼結巴,比比平時要流暢一點!” 廖沖呵斥道:“少出點子,你隻管跟着我做,别的不用你來操心!” 黃恕言忙道:“是,是,鮑少兄且清稍安毋躁,一切有令師與宮大俠作主!” 在黃恕言來說,這場拼戰最好永遠不要發生,能不打就不打,罵陣促戰,可不是在自找麻煩?一旦雙方接刃,也就笑不動了…… 突然,淩濮道:“他們團聚在陣首的那些主要人物散開了,好像就快有所行動啦!” 黃恕言不由心髒收縮,冷汗涔涔,他急迫的道:“可不得了,快叫他們放箭!” 宮笠冷冷叱道:“不要胡鬧,對方有人過來了!” 黃怨言趕忙往前看去,果然,在“金牛頭府”的長陣那邊,一條魁梧偉岸,兇神惡煞般的大漢正往這邊大步走近;那付挺胸突肚,神氣活現的模樣,在沒弄清他的企圖以前,倒像是來受降的! 那身形高大壯健得宛若一個巨靈神般的大漢,便在距離莊門之不多遠的位置站住,他昂起頭,聲如霹靂般大吼:‘玉鼎山莊’哪一個是管事的!快快給我站出來回話!“ 雙手支颔依在牆頭,廖沖笑哧哧的道:“看那小子一副大狗熊模樣,倒是挺霸道的呢,我說老黃呀,人家業已叫山門了,你還不答腔,卻在那裡發什麼愣?” 黃恕言低促的道:“我,是由我來回答他麼?” 廖沖眼珠子一翻,道:“不是你是誰!我們幾個隻是幫你出力的,并沒有占住你這一莊之主的寶位,豈容越俎代庖?” 宮笠輕輕的道:“照這個家夥的外形看,可能就是‘金牛頭府’裡的四名‘飛雲手’之一,‘怒牛’邵大峰;黃莊主,你穩着點回他的話,我在一邊随時指點你怎麼說!” 于是,黃恕言撐着牆頭,探出大半個身子去,卻也嗓門雄渾的答了腔:“朋友,我就是‘玉鼎山莊’莊主黃恕言,你有什麼指教!” 那巨人擡頭打量着黃恕言,形态輕藐的道:“原來攪出這大纰漏的就是你,姓黃的,今天你若沒個妥善交待,隻怕就吃不了,兜着走,把你這片莊子全墊上也不夠料理的!” 一側,宮笠低聲道:“叫他把話說明,口氣硬紮點!” 黃恕言冷笑一聲——先表示了他的不妥協姿态——然後,他凜烈的道:“好朋友,你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不妨明着抖出來,我姓黃的無才無能是不錯,可就不受人的唬,若是心裡含糊,現下也不會擺出這個陣仗來!” 眨眨眼,廖沖贊道:“老黃,說得好,跑過幾天江湖的老姜,那股辣味便是比這些孫兒帶勁點!” 黃怨言受這一誇,更增勇氣,他挺出胸膛,把腔調又拉高了幾個音階:“好朋友,該怎麼辦你可要琢磨準了,我們已經見過真章,橫豎梁子早就結下,一個弄翻了臉,我們不惜再次來場狠的!” 巨漢仰天狂笑,聲如烈帛:“黃恕言,諒你也不過隻是個曾在道上混過幾天的老朽材,建了這麼一片破莊,豢養着一幹廢物,居然就如此大言不慚,想以這點微不足道的力量就沖我‘金牛頭府’,這好有一譬——螳臂擋車!” 黃恕言暴烈的道:“朋友,嘴皮子上賣狠也撐不起你‘金牛頭府’的威風,如果你們不計後果,大可以揮戈進撲,我處黃的包管接着就是!” 點點頭,廖沖在一邊道:“說得好!” 那巨靈神勃然大怒,瞑目叱道:“老小子,你是不見棺材淚不落,非要鋼刀架頸,你才曉得這是要命的行徑?” 黃恕言強硬的道:“或許如此,但我敢斷言,到了那等地步,各位也必不會是完整無缺的!” 巨靈神正想再說什麼,在他後面,四條人影已飛速掠近,一個聲如破鑼,又似瓦罐摩挲的粗啞嗓音火躁的叱道:“邵大峰你這頭蠢牛,還不給老娘站到一邊去!” 說話的人是個女子,是個粗逾水桶,麻臉獨目的女子;這女人年約五旬,滿臉雨打沙坑般密密重疊的黑油麻頭,貿然看上去,像是累累重重的疊集疤斑,黑亮泛着油光,一隻眼宛若一枚牛蛋一樣往外凸着,似是上下眼臉全已漲縮得包不住這顆眼核了,那隻右眼卻和被縫上了一樣,眼皮垂搭緊黏,形成了一條肉蟲似的痛瀝模樣,她幾乎沒有眉毛,鼻子扁平寬大,嘴巴也幾乎咧到耳根,再加上她厚實如牆的胸背,粗圓的腰身,像腿似的上肢,那光景,就和一堆肉山差不離了,而這卻更是一座可怕的肉山,會動、會思想,會發揮其内蘊的溶漿般的威力,又醜惡得令人心寒! 不會錯了,“金牛頭府”的二當家,大名鼎鼎的“獨目夜叉”刑四娘! 名符其實。

    還會有什麼人更合乎她的綽号呢? 她站在邵大峰的前頭,兇惡的叱喝:“說你是頭蠢牛,你他娘還不愛聽,你倒是說說,老娘叫你來幹啥的?老娘是叫你把這片破莊的主事人找出來同老娘談斤兩,幾曾吩咐過你來罵陣叫戰呀?你要動手的時節老娘自己不會下令,卻要你來充哪門子人王?” 邵大峰哈着腰,縮着頭,向比他矮了一大截,卻幾乎和他一般粗的刑四娘陪着笑臉:“是,四娘訓的是,隻因那姓黃的太過嚣張,屬下一時忍不住,才頂駁了他幾句,叫四娘生氣全是屬下的不該,全是屬下的混帳……” 揮揮手,刑四娘闆着一張麻臉道:“行了,你他娘别的不會,就隻一張嘴巧!” 随着這位母夜叉來的三個人,一看穿章打扮就知道不是屬于“金牛頭府”的角兒,三位仁兄一個是焦黃幹瘦,卻蓄着兩撇濃濃八字胡的矮小藍袍人,第二位玉面朱唇,身形瘦長,倒是一表人才,可是看上去總有那麼一股子不對勁的感覺,好像這人帶着點邪氣,有一種冷冰冰,陰測恻的特殊味道,就連唇角帶着的那抹微笑,也恁般古怪得宛似泛着毒意了;第三個塊頭也不小,可是弓腰駝背的便顯得有點怪誕,這人雙臂特長,垂直過膝,一張皺紋深刻,縱橫交錯的老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那張臉的臉皮,宛如是被什麼力量搓揉成了這副語痕重疊的情景一樣。

     三人人一字排在刑四娘身後,都是一言不發,凝神靜氣,形态中便越顯深沉精練之概,這三個人的模樣,“隻要稍用點世故的眼光一看,便會曉得全是些老江湖,而且,是屬于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冷血一類! 這時,刑四娘仰起頭來,獨目瞪着牆頂上的黃恕言,粗聲粗氣的吼喝:“兀那老王八羔子,你就是‘王鼎山莊’的莊主黃恕言?” 黃恕言忍着氣,卻也硬梆梆的道:“如何?” 刑四娘大聲道:“我是刑四娘,想你也有個耳聞吧!” 哼了哼,黃恕言心裡咒罵——就憑你這副吓死活人的模樣,用不着自行介紹,也包管錯不了,這副尊容,居然還在那裡自嗚得意呢……他口裡卻不緊不慢的道:“有個耳聞,又怎麼樣?” 怪叫一聲,刑四娘張開血盆大口吼喝道:“啼!給你鼻子長了臉哪?老娘好言好語問你說話,你他娘擺出這麼一副要死不活,陰陽怪氣的态勢,是想扮給哪一個看?姓黃的,我們可是湍湍大度,先禮後兵,你别他娘會錯意,表錯情,當是我們憚忌你,憑你這‘玉鼎山莊’同那一幹猢狲,還成不了氣候!” 黃恕言冷冷的道:“有什麼話你說吧,我這廂聽着!” 刑四娘怒道:“老娘對你客氣,你莫不識好歹,拿出一張熊臉給老娘看,老娘可不吃你這一套的!” 牆頭上,廖沖低聲歎息:“我的皇天,我就自認這副盤兒不甚中看了,不想這婆娘竟比我還醜,她醜到這步田地,卻又粗陋尤有過之,不知到哪裡去找老公!” 一邊,鮑貴财中哺哺的道:“這這個兇女人,誰誰敢要! 就就算瞎瞎了眼吧,光聽聽她那破破鑼嗓門,再再體會一下那那股氣氣勢便令人喪膽了!“ 廖沖不禁搖頭:“如果再用手一摸,乖乖,這可是摸的個人!就不能說是一堵肉牆吧,也和一頭小号大象相差不遠了!” 險些笑出了聲,宮笠緊緊抿住嘴唇——如今才知道,這一對師徒不但一樣的武功高明,更是一樣的活寶變成! 此刻,黃恕言轉過頭來,小聲問:“宮大俠,要繼續頂這婆娘麼?” 宮笠吸了口氣,道:“可以稍軟活點,問她來意如何?” 幹咳一聲,黃恕言又開口道:“刑四娘你把來意言明吧,好說賴打都行,犯不上斤兩未談之前就先撕破了臉廣’狼嗥枭啼般桀桀怪笑起來,刑四娘口沫四濺的道:”說了他娘的老半天,隻這幾句話還像是人說的話,老小子,心眼放靈活點是對的,吃不了虧!“ 黃恕言闆着面孔道:“莫不成你就隻有這些話講?” 刑四娘獨目一瞪,吆喝道:“别又看着老娘給你幾分顔色就待往上攀——姓黃的,我們長話短說,你聽仔細了,第一、把我們陷進你手裡的五個送出來,其二、把田昆那份圖乖乖獻上,第三、前些日是哪些王八羔子動手坑了潘老三他們幾個?将動手的人交出來,隻這三樣,你若-一做到,我們便絲毫不犯,馬上撤兵!” 黃恕言頓時氣黃了臉,不待宮笠指點,就大吼起來:“刑四娘,你以為你是幹什麼的?在下命令麼?我既非你的手下,又未成階下之四,豈會接受你這種不可理喻的要挾? 簡直狂人說夢話,荒謬透頂!“ 好像對黃恕言的這種反應乃在意料之中,刑四娘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格格笑了起來:“我說姓黃的你就當我是在向你下令吧,你要弄清楚,這可是我們寬大為懷,在留條路給你走,你答應也要答應,不答應也要答應,否則,隻待我一聲号令,便大軍齊進,血刃相向,屆時,隻怕‘玉鼎山莊’鬼哭狼号,屍疊如山之外,尚還落個一片烈焰滿目瘡疾!” 黃恕言大叫道:“除非你們那五個人也不想活了!” 刑四娘神色驟變,厲聲道:“你竟也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