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勸義規臂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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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極了,雷雄大叫道:“三哥,我們更無須與這野種較纏,眼下就宰了他,豈不幹淨利落?否則他還以為我們膽怯心虛了呢!” 點點頭,宮笠道:“這一位雷老四說得不錯,列位既有膽量惹事生非,橫裡找碴,就該有膽見過真章,光是吃軟怕硬,欺善忌惡,算不得好漢了;我說潘老三,臨到陣上,就不興拖槍回馬了!” 潘光祖狠毒的道:“給你鼻子長了臉,你當我們不能當場分你的屍?” 招招手,宮笠一笑:“我正在等着,可不是?” 就在宮笠的語尾袅繞于唇邊的刹那,左側,一股勁風較然對準他的左邊太陽穴襲來! 宮笠并沒有閃躲,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加上事出突兀,他卻恁般雍容自若,毫不慌張的伸出手去——他的手清清楚楚的伸出去,過程是那樣的明确,卻準确無比又巧妙無比的抓住了飛襲而至的東西,是一隻沒羽鋼梭。

     這隻沒羽鋼梭沉重而尖銳,又在強勁的力量之下射出,所指的部位更是他的太陽穴,顯然,出手的人是想要他的命! 宮笠的手指甫始撈住了鋼梭,隻見梭身在他手掌中一間即形消失,幾乎在同一時間,左邊,一聲怪叫撕裂人心般響起! 馬背上,一名黃袍大漢像發了“羊癫瘋”一樣滾跌地下,那隻鋼梭嵌插在他的膝蓋骨中,随着他的翻動而顫顫輕搖! 練武的人都知道,人身上的哪個部位遭受傷害最為痛苦——膝蓋骨這地方即是其一,要不了命,但卻痛得要命! 當然,那名受創的大漢便是方才發動偷襲的同一個人,如今,他隻是收回了自己的兇器而已,隻是收回的方式并非為他所喜罷了。

     事情的經過與變化僅在瞬息之間;遭襲、阻截、反擊,像是幻影般一轉而成,快若光閃,一氣貫通——斜刺裡,一條“竹節鞭”、一柄“砍山刀”,便不分先後的猛掃過來! 宮笠依然紋絲不動,他目光緊緊注視着正面的潘光祖、雷雄、以及顧子英三人,右手風掣般穿飛揮舞,日影花幻中,掃來的“竹節鞭”摔然跳震,“當”的一聲砸在同伴手拿的“砍山刀”上,于是,鞭蕩刀斜,兩名黃袍大漢也因用力過猛,驚叫着各自從鞍上翻落。

     就在這時——背後,第四名黃袍大漢飛身而起,頭下腳上,連人帶着他的一對短柄山叉,流矢一樣暴射宮笠的頭頂。

     宮笠身形不閃,隻微微偏頭,又尖顫動着擦過他的鼻隼,直插他的胸膛,在此電光石火之間,他右掌彈翻,那名淩空撲擊的大漢已悶吭一聲,滿口鮮血噴得像灑了一天的紅雨,手舞足蹈的跌出了五六步外,一對短柄山叉早就抛出了老遠! 然後,宮笠便背着手站在原地,形态悠閑而安詳——仿佛他根本便沒動過手,仿佛那四名黃袍大漢的滾跌爬仆與他毫無牽連一樣。

     從頭至尾,他一直沒有移動過半步,甚至出手及反擊敵人,也隻是使用單掌,那股子強悍,那股子威猛,那股子冷傲,簡直就凝成形了! 潘光祖的神色業已大大的變了樣,淬長的面孔便似罩上了一層灰,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凍結成那樣驚恐憤怒的僵窒,他的雙眼急速眨動,呼吸粗濁,一口牙差點便挫碎了! “紅巾”雷雄的模樣更不中瞧,這位“金牛頭府”的四當家面孔扭曲,雙目如火,額上的青筋蚯蚓般凸起,兩邊的太陽穴也在不住的跳動,他大張着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往裡吸氣,好像若非如此,便抑止不住他内心那股狂焰的激怒了。

     顧子英還算比較鎮定,隻是一張蒼白的臉盤更像白得泛青而已。

     他們曾顧慮過對方的功力程度,也猜疑過人家的出身來曆,但事前任是怎麼個酌量法,他們卻也未曾料到竟是這樣的一個結果——頭一遭的試探,居然一敗塗地,且又敗得這等的灰頭土臉,面上無光! 剛才向宮笠進攻的四個黃袍人,并非“金牛頭府”的小角色,也不是濫竿充數的稀松貨,他們是經過嚴格挑選,曆受實力考驗方才膺任此位的“金牛頭府”的“右角郎”! 但是,平素橫眉豎眼、張牙舞爪慣了的這四位“右角郎”,在宮笠手下竟然是如此不堪一擊,這樣的結果,不要說他們的主子事出意外,連他們自己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那名膝蓋中插着自己沒羽鋼梭的仁兄,此刻已坐倒地下,抱着那條受傷的腿,痛得龇牙咧嘴,面色泛黃,就差一點沒哭出聲來。

     使短柄山叉的那個“右角郎”,早已趴伏着動彈不得啦,他可是還在喘氣,不時哼卿上兩聲,看情形死不了,但好歹也夠他脫層皮! 隻受了一場虛驚,卻鬧了個顔面掃地的另兩個“右角郎’,如今正呆若木雞般站在那裡,兩個人四眼發直,就像見了鬼似的呆望着官笠。

     淡淡的,宮笠道:“如果說這名聞遐迩的‘金牛頭府’之屬,隻是像這四位一樣的窩囊,潘老三、雷老四,你們‘金牛頭府’可就真叫有名無實,白白糟塌大好的糧食了!” 雷雄猛的石破天驚般吼:“你是什麼東西?你以為你占了便宜就能吃定我們了?我告訴你,差得遠呢?” 宮笠半點肝火不動的道:“所以,我要過五關,斬六将,步步升高,”一個又接一個的來,由小而大;雷老四,你手下的狗腿子們業已擋不住我了,且替你丢了活人,你還不放馬過來撈回臉面,更一洩心中怨氣?“ 挫牙如磨,雷雄野獸般号降:“你這狂夫,我要一絲一絲的撕了你,一點一點割了你!” 宮笠道:“這也正是我對你的想法,雷老四。

    ” “霍”的一聲騙腿下馬,雷雄咬牙道:“混帳王八羔子,是你自尋死路,本能饒命,如今卻也饒不得了!” 宮笠微笑道:“說得多麼動聽,你們橫裡找碴,無事生非,以為我是好吃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便饒人;我的修養比列位稍好,但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你們先前找我的麻煩,現下要想抽腿,隻怕卻不是這麼容易的了!” 雙目中的光焰赤紅,雷雄狠毒的道:“試試看,狗操的野種,我們就試試看!” 宮笠反應平靜的道:“當然,雷老四,當然。

    ” 慢吞吞的,潘光祖也下了馬,他冷森的道:“自今而後,好朋友,‘金牛頭府’是不會與你甘休的了,不論這場紛争的後果如何,你将遭到‘金牛頭府’的嚴酷追殺,慘烈報複,上天入地,不取你的人頭誓不放手!” 宮笠幽冷的道:“設若我在乎你們‘金牛頭府’,我便不會拿你們開刀。

    ,中們這個招牌,去唬唬那些半調子或生做雛兒猶可,想罩到我頭上,算你們黴運當頭——潘光祖,天下很大,江湖中更是卧虎藏龍,憑”金牛頭府’,還充不了招牌、擔不起大梁,你們這幾下子,隻配在海裡同些魚鼈蝦蟹,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擺架勢,你們是班門弄斧了?“ 潘光祖陰恻恻的一笑,道:“好大的口氣,然則你狂是狂了,怎就不敢留個萬字,也好叫我們有機會拜訪?” 宮笠緩緩的道:“我已說過,我是怕吓跑了你們,如果我漏了底,屆時列位轉身一溜,這場熱鬧豈不是沒有了?” 嘴角痙顫了一下,潘光祖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又以為我們是些什麼人?” 宮笠尖銳的道:“你們是誰,相信不必再做強調我也曉得,而我是誰?當然我自己更清楚,就是因為我清楚我這點底子,才不會把你們看在眼裡,否則,我豈非愚昧?而列位看看,我像個愚昧的人麼?” 潘光祖實際上早已氣得肺都快炸了,那股殺機充盈于心,狠酷的意念占滿了他的思維,但是,表面上他卻還能擺出一副冷凄凄的笑臉:“我看,你是非得經着刀口子底下見真章不可了?” 宮笠道:“是你們逼我如此,列位若不先找我的碴,怎會有這麼個場面叫列位下不了台?我不得不給列位一點小小的教訓,煞煞列位的氣焰,也好叫你們曉得‘金牛頭府’在某些狀況下,做不了你們的‘護身符’,甚至更是你們招兇惹禍的根源!” 面頰的肌肉微微抽搐,潘光祖道:“我們會令你滿意,我們會的——” 雷雄的撲擊便在此時發動。

     這位“金牛頭府”的四當家,功力之純。

    動作之猛,果然大大不同于方才那四位“右角郎”,隻見他身形l閃,“嘩啦啦”的金鐵震撼聲便密雷似的串響,而形同怪蛇一樣的黑影也漫空飛舞,縱橫交織,宛若一眨眼間,狂烈的力道便自無形而有形,那麼突兀的卷罩過來。

     雷雄的兵器,是一條六尺長的大鐵鍊! 宮笠這一次沒有再像原先那樣卓立不動了——他感受得到敵人的攻勢異常淩厲,他不願托大,這不是托大的時候,他須要相當小心。

     “闊蛇口劍”在一溜藍汪汪的光華淬閃中流電也似暴射,就有那麼準法,于虛幻的鍊影交織裡,飛擊鐵鍊的本身! “嗆”聲互撞聲中,火花四濺,大鐵鍊蕩揚三尺,“闊蛇口劍”已似炫顫的流波,一片連一片,一蓬随一蓬的跟着急瀉! 雷雄匆匆後退,大鐵鍊狂揮急舞,風聲呼呼,他竭力跳躍彈翻,手上家夥分成不同的角度飛速反擊,織成了一付稍現即逝的羅網。

     而宮笠的身形卻似鬼魁般飄逸,又似鬼魁般有形無實;他仿佛是虛幻的,是空靈的,就在那樣奇異誕的掠閃中穿過網隙,“闊蛇口劍”的寒電晶芒便宛若藍焰冷矢一樣從四面八方罩向了雷雄! 猝然間,雷雄單足旋舞,“呼噜噜”有如車輪轉動,大鐵鍊同一片光彩,卻蓦地居中猛落,同時,他的左手翻飛,一片紅雲倏然這眼。

     宮笠長身飛迎——他要減少因距離而加重的壓力——左手微偏猛翻,在一記火辣的震動下抓住了那條淩空揮落的粗大鐵鍊,右手的“闊蛇口劍”倏然飛旋,于是,“嗤” “嗤”裂帛聲裡,紅絮片片,漫天飛舞! 大吼如雷,雷雄雙手握鍊,奮力扯帶——宮笠順勢滾翻,雙腳起處,雷雄一個跟鬥倒仰出去,但是,另一抹烏黝黝的光華已筆直指向宮笠的腰肋! 那是一隻筆,一隻生鐵鑄成的“九蓮筆”。

     九朵浮雕于筆身的蓮花隐約映動,并不美觀,但卻帶着一種幽森郁暗的氣息,筆尖一顫,點成了千百幻影在刹時散開。

     宮笠已經來不及再去給雷雄加上了一下了,他的“闊蛇口劍”就像突湧的怒浪般倒眷,照面間便把那隻“九蓮筆”的攻勢封了出去。

     不錯,握筆的主兒是潘光祖。

     潘光祖急速閃挪,烏黑光亮的“九蓮筆”詭異莫測的遊動點戮,做着線與點面的變化;他不與敵人正面硬拼,卻借着移轉及晃動的間隙來找尋下手的機會——這是一種刁滑陰柔的打鬥方式,就如同使用這種方式的人。

     宮笠的動作卻是連續的、快速的、雷霆萬鈞的;他完全采取主動的攻殺,每一翻騰間狠斬猛劈,每一旋回裡飛罩問卷,身與影、劍同勢,密合不分,一氣呵成。

     二十招以後,潘光祖已經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又是一聲嘶厲的吼叫,雷雄又再度灰頭土臉的沖了上來,這一次,他像是在拼命,大鐵鍊狂掃猛揮,招招式式,全是同歸于盡,玉石俱焚的打法! 冷冷一笑,宮笠飛快閃旋,在連串的躲過二十一鍊二十七筆的一刹,他的“闊蛇口劍”倏然映凝晶芒如虹,當透藍的光輝炫花入眼的瞬息,虹影突瀉,化為漫天閃亮的光雨灑落。

     怪叫着,雷雄撲地翻滾,身上皮開肉綻,每次翻滾,全在地面上印下一團團的殷紅血迹! 潘光祖的“九蓮筆”淩空揮舞,就在那樣嚴密的攔截裡,仍不能完全阻止由細微得幾等于無的間隙中沁人的芒點,他的肩臂處立時血花連噴,與金鐵激烈的互撞聲互襯互合! 暴叱連連,又兩條人影發狂似的撲上。

     宮笠猝然十二個跟鬥彈躍,“竹節鞭”貼着他的背脊擦過,“砍山刀”掠擦于他的頰邊,他非常輕松,非常從容的揮劍,冷電閃掣吓,兩隻人耳便抛上了半天! 就在此際,顧子英一聲不響驟馬猛沖,他那柄細窄鋒利的“青竹劍”霍霍揮間,冷凜淩厲之極! 宮笠懸空倒翻,同樣十二劍電出飛截,“當”“當”十二響串成一響,橢圓形的“闊蛇口劍”輕揚,顧子英的面頰上立時裂開一條血口子! 劍鋒是冰涼堅硬的,但顧子英的感覺卻是火辣熾熱的——他宛如被火紅的烙鐵燙了一下,尖銳的痛楚,使他全身倏緊,駭叫一聲,整個人便從馬上跌了下來! 甫始落地的宮笠,甚至連眼皮子都不撩一下,他頭也不轉,腳一沾地,便已飛掠八丈之外,兩次騰躍,業已消失在路邊的疏林子裡了。

     暈頭暈腦的雷雄掙紮着從地下爬起來,踉踉跄跄的又往回撲,當他發覺失去了對象的時候,不禁暴跳如雷,嘶啞的厲吼:“人呢?那殺千刀的免崽子呢?老子和他拼了……” 支撐着挺起上半身,顧子英痛苦的道:“走啦……那家夥早走啦,就像飛一樣快!” 柱筆于地的潘光祖,臉色灰敗的瞪着那片冥寂的疏林,又僵硬遲滞的轉回來,緩緩掃了雷雄、顧子英,以及手下四名要死不活、血污斑斑的“右角郎”,不禁連打了兩個寒噤,驚悸的哺哺自語:“天爺……今天真是白虎星臨頭,算是遇上硬把子了……” 宮笠在繞了一個大圈子之後,悄然回到“王鼎山莊”。

     他先前之所以堅持要和“金牛頭府”的人動手,實則有他的目的及意圖;他要在雙方正式對壘之前,試探一下對方的實力到底如何,稱量一下“金牛頭府”這些角色确然有多大的份量,以外,就是他也的确看對方不順眼,似乎在意識裡老早就将那些人當做仇家對頭一樣了,所以,他存心要煞煞這些人的氣焰,如今,兩樣念頭,總算都做到了。

     “金牛頭府”和他比劃過的這幾個人,那些所謂“右角郎”一流的貨色,他根本不放在眼裡,對他而言,這類的角色不足為患,但是,潘光祖及雷雄的武功卻相當硬紮,決非浪得虛名;他利用空間的巧妙與搏鬥中的衡接隙縫,避免潘光祖和雷雄的聯手合力,當時隻是見此來彼往,十分熱鬧,其實他每一次對敵,對手大多隻有一個人在正面,他也多少取了點巧,不過,若是潘光祖同雷雄并肩子齊進齊湧,他就不會像方才那麼輕易的占了上風了,至少也會吃力得多;由這次的經驗,使他不敢輕視“金牛頭府”的力量,他不會忘記,已經和他過了招的這些人,在“金牛頭府”裡,還算不上最數一數二的呢,在他們的背後,尚有更厲害的人物在等着他應付。

     從和對方動手迄至他離開,他一直就沒有亮他的鞭——“大旋龍”,因為他的鞭是他的标記,也是他的招牌,江湖中人,鮮有不知“宮毒”這條“大旋龍”的;當然,“闊蛇口劍”也一樣容易使他“漏底”,因為這亦是他的獨門兵器,好在他施展之際,動作極快,不容易令人看清,況且在一般武林人物的意念中,“宮毒”的表征乃是鞭劍相連的,他隻出劍而不亮鞭,便往往能造成對方的錯覺,不會太輕易叫人聯想到他的身份。

     他不願“漏底”的原因很簡單,隻是他不希望因為他的出現而使“金牛頭府”方面發生任何可能的猜測及預防,他要出其不意,攻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