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詩話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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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城濮之戰,《傳》言「執宛春以怒楚」。

    今《廬州府志》載宛春為廬州人,不知何據? 七律之多,無有過于宋陸務觀者。

    次則本朝查慎行。

    陸詩善寫景,查詩善寫情。

    寫景故千變萬化,層出不窮;寫情故宛轉關生,一唱三歎。

    蓋詩家之能事畢,而七律之能事亦畢矣。

    近日趙兵備翼亦擅此體,可為陸、查之亞。

     中唐以後,小杜才識,亦非人所及。

    文章則有經濟,古近體詩則有氣勢,倘分其所長,亦足以了數子。

    宜其薄視元、白諸人也。

     有唐一代,詩文兼擅者,惟韓、柳、小杜三家。

    次則張燕公、元道州。

    他若孫可之、李習之、皇甫持正,能為文而不能為詩。

    高、岑、王、李、李、杜、韋、孟、元、白,能為詩而不能為文,即有文亦不及其詩。

    至詩及排偶文兼者,亦祗王、楊、盧、駱及李玉溪五家。

    餘則蘇颋、呂溫、崔融、李華、李德裕等,文勝于詩;李峤、張九齡、李益、皮日休、陸龜蒙等,詩勝于文。

    均不能兼擅也。

    宋代詩文兼擅者,亦惟歐陽文忠、蘇文忠、王荊公,南渡則朱文公,餘亦各有所長,不能兼美。

     杜工部之于庾開府,李供奉之于謝宣城,可雲神似。

    至謝、庾各有獨到處,李、杜亦不能兼也。

     宋初楊、劉、錢諸人學「西昆」,而究不及「西昆」;歐陽永叔自言學昌黎,而究不及昌黎;王荊公亦言學子美,而究不及子美;蘇端明自言學劉夢得,而究亦不能過夢得。

    所謂棋輸先着也。

     東漢人之學,以鄭北海為最。

    東漢人之文,以孔北海為最。

    東漢人之品,以管北海為最。

     人才古今皆同,本無所不有。

    必視君相好尚所在,則人才亦趨集焉。

    漢尚經術,而儒流皆出于漢;唐尚詞章,而詩家皆出于唐;宋重理學,而理學皆出于宋;明重氣節,而氣節皆出于明。

    所謂下流之化上,捷于影響也。

     一代割據之主,皆有人材佐之,方足以倔強歲月。

    石趙之右侯,苻秦之王景略,李蜀之範長生等是矣。

    降至唐末、五代皆然,吳越之羅隐,荊南之梁震,馬氏之高郁,皆其人也。

    他若李密之用邴元真,王世充之用段達,以迄張士誠之用黃蔡葉,雖欲不亡,得乎? 秦三良,魯兩生,以迄田橫島中之五百士,諸葛誕麾下之數百人,皆未竟其用而死,惜哉! 鵲巢避太歲,明有所燭也。

    拘儒避反支,識有所囿也。

     徐知诰輔吳之初,年未強仕,以為非老成不足壓衆,遂服藥變其須鬓,一日成霜。

    宋寇萊公急欲作相,其法亦然。

    餘見近時公卿,須鬓皓然,而百方覓藥以求其黑者,見又出二公下矣。

    袁大令枚有《染須》詩,餘嘗戲之曰:「公事事欲學香山,即此一端,已斷不及。

    香山詩曰:『白須人立月明中』,又雲『風光不稱白髭須』,而公欲飾貌修容,是直陸展染須發,欲以媚側室耳。

    」坐客皆大笑。

     宋真宗稱向敏中大耐官職。

    此言實可警熱中及浮躁者。

    蓋一切功名富貴,惟能耐,器始遠大。

    徐中書步雲,召試得隽,急足至,方同客食牢丸,喜極,以牢丸覓口,半日不得口所在。

    人傳以為笑。

    此即不能耐故也。

    《世語》稱魏文帝與陳思王争為太子,及文帝得立,抱辛毗頸曰:「辛君知我喜不?」毗歸告其女憲英,憲英以為「宜懼而喜,何以能久?魏其不昌乎!」是知倉猝中最足以觇人氣局度量也。

     屠刺史紳,生平好色,正室至四五,娶妾媵仍不在此數。

    卒以此得暴疾卒。

    餘久之哭以詩曰:「閑情究累韓光政,醇酒終傷魏信陵。

    」蓋傷之也。

     孫兵備星衍配王恭人,善詩,所著有《長離閣集》,兵備曾屬餘為之序。

    蓋餘次子盼孫,曾聘恭人所生次女。

    然兩家子女,不久并殇。

    恭人亦年二十四即卒。

    其閨房唱和詩,雖半經兵備裁定,然其幽奇惝恍處,兵備亦不能為。

    如「青山獨歸處,花暗一層樓」「一院露光團作雨,四山花影下如潮」。

    此類數十聯,皆未經人道語。

     《新唐書楊貴妃傳》:「妃嗜荔枝,必欲生緻之,乃置騎傳送,走數千裡,味未變,已至京師。

    」杜牧之詩所雲「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者也。

    人遂傳送荔枝自此始。

    不知非也。

    《後漢書和帝紀》雲:「臨武長汝南唐羌上書雲:『舊南海獻龍眼、荔枝,十裡一置,五裡一候,奔騰阻險,死者繼路』雲雲,帝遂下诏『勅大官勿複受獻。

    』由是遂省焉。

    」謝承《後漢書》所載亦同。

    是荔枝之貢,東漢初已然,不自唐始,亦不自貴妃始也。

     李賢《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