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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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官員一概免見。

    先令徐指揮到墓所料理諸事等候。

    教園覺請數十僧衆,做禮仟道場,重新設幕開吊。

    自現任官員,以至鄉紳士民,吊奠趨承,真正人山人海,挨擠不開。

    梅丞相落寞時,從未識面之親朋,無不惠然肯來。

    受吊安葬,準準忙了十數日。

    正事完畢,梅丞相與孟将軍,俱方巾素服,徐指揮也是便服随着,步到祖基舊宅,望着祝融一炬,可憐焦主,滿懷傷悼。

    對孟将軍道:“吾欲照舊式鸠工構造,複此日日門牆,算來悲歡離合。

    悉已嘗過,作此考盤自娛足矣。

    ”孟将軍道:“呀,兄當此少年富貴,為何說這活,事體正未完哩。

    禮有不孝者三事,無後為大。

    兄今回朝謝恩,即擇吉授室,有了繼嗣,做個光前裕後的人方為完美。

    ”正說話間,園覺早遠遠迎接上來,邀至庵内。

    梅丞相與孟将軍、徐指揮,三人一齊進庵遊玩。

    先參了佛像,然後到昔年讀書之所。

    但見大士像仍舊懸着,梅丞相恭敬禮拜,暗謝一番。

    複身到房中,周圍一看,回想當年宛如昨日。

    壁上紅紗籠着那月夜題詩,手迹宛在。

    又想着一聲叫呼,惹出無數事來。

    園覺搬列無數果品素肴,梅花三白福口酒,狀元紅買了數壇,飲個盡歡。

    梅丞相一頭飲,一頭想,真個撫今追昔,感慨情深。

    因向壁題雲:憶昔流連舊水溪,重瞻手澤過招提。

     草深細灑啼鵑血,梁古空餘春燕泥。

     堂上鐘聲猶自擊,壁間紗影至今題。

     愁雲黯黯無窮恨,盡向疏林夕照西。

     其二雲:蕭瑟彈房喜複尋,相看此日歎浮沉。

     殘書古劍歸何處? 野草山花依舊榮。

     往事徘徊實似昨,餘悲俯仰自難平。

     故人聚首言新話,話未傾時夜巳深。

     梅丞相題罷,吟誦一回。

    園覺又排上細果,啜茗清談良久,就留宿庵中。

    次日,梅丞相道:“吾昔年受師父莫大之恩,昔有願心,今日不可不完,但不知重新廟宇,裝塑金身,大約所費幾許?”園覺聽得合着本懷,不勝歡喜。

    笑容可掬答道:“多蒙老爺護法,令荒庵生輝,其功德不可思議。

    貧僧已曾打算料帳,工程浩大非千金不可。

    但不敢全然仰求周給,隻消老爺作一大護法領袖,待貧僧四處募化,衆口易舉便可鸠工立就矣。

    ”梅丞相道:“不消化得,有,有。

    ”梅丞相用過早飯,複到後面閑玩,走至三間客坐,昔日埋銀之所一看:但見方磚仍舊,昔日手迹宛在。

    因年深日久,青草滿地,更出着幾本萱花,開得茂盛可愛。

    于是暗暗驚喜,躊躇道:“由今日看來,決不是園覺自己埋下的。

    我可借此酬報,斯不亦惠而不費乎。

    ”又-想道:“且住。

    我且不要說明,尋個機會略通消息,令他隐然自取,省得招揚反為不美。

    ”算計已定,仍舊出來。

    此時孟将軍、徐指揮與園覺,雖--同陪着遊玩,怎知就裡。

    再随路纡纡折折,到一間房内,卻是園覺卧房:真個幾案清潔,筆硯精良,懸的是名迹,擺的是骨董,幽雅可愛。

    梅丞相想道:“我在此三年,未曾到此。

    ”見桌上一本緣簿,揭開看時尚未沾一字,梅丞相暗喜,就題-上幾句,不與說明仍就放着,隻聽得外面喧嚷,一個和尚進來報說,有許多官員在外,候送梅老爺的。

    梅丞相便起身把緣簿交與園覺道;“我題個小引前面,我要緊上去複命诩思,不能再叙,少不得後會有期。

    ”說罷,與孟将軍、徐指揮竟出去。

    園覺送出。

    但見許多官員,卑躬下禮,遜上了座船,鳴鑼張号,開船去了。

    園覺看得杲了半晌,怏快如有所失。

    跌足道:“我說從來人在患難時受了好處,便許得天花亂墜的報答在後,到得一朝富貴,就目中無人了。

    昔年遭了回祿,主仆兩個無處栖身,我慨然留住,供給讀書。

    後又自己取禍,累及我擔驚受怕,遠避在外,今日高官顯爵,難道竟忘記了。

    當初韓信受漂母一飯之恩,後來以千金酬報。

    雖不敢望報如韓信,而我之待他何啻漂母,彼竟付之漠然耶I或者以俟另日,亦可先許之齒頰,為何不顧而去?”展轉思量,越發懊惱起來。

    進房來也不揭看緣簿,将來擲放一邊道:“幾句募緣小引當做酬報了。

    這是禦筆,可以庫上去支取得錢糧的。

    ”前後追思,-團掃興,又恐人恥笑,默默裡氣郁患病起來。

    真個:空門五蘊空,貪字最難空。

     園覺有個徒弟乖巧,看見師父病卧恹恹,明知為貪嗔所緻,非湯藥可療。

    暗想道:“緣簿有梅老爺題的小引,是丞相的福力,難道不大。

    我将此去各施主家,化些銀子來,師父自然生歡喜心,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