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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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和尚卧所參見。

    那知和尚已打坐在方丈内。

    一見馮公推門進來,便喊叫道:“有賊!有賊!大衆快些起來捉賊!”馮公劈面一把揪住和尚的胸,喊道:“賊在這裡!”兩個拍手大笑。

    馮公便把四句偈語呈上,和尚看了笑道:“居士天資靈敏,不費鍛煉便成利器,才是有用的聰明,不朽的學問,方知老僧所言不謬。

    ”馮公道:“弟子被名利牽纏,虛度六十餘年。

    今桑榆暮景,幸遇和尚指點迷津,得成解脫,覺六十年前胸中之塊壘障礙,俱化為虛空幻境矣。

    ”和尚道:“這是居士明心見性處,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可得少而止。

    必要修到坐脫立亡,超凡出聖,才為絕境。

    但非二三十年用定律之功者,不能到此地位。

    居士須用心養道,保護聖胎。

    ”馮公稽首拜謝,用了早膳,打點今日暢遊一番,明日起身歸家,恐夫人小姐懸望。

    仍舊叫了轎子,一路上暗自歡喜,不枉出來遊玩,有如拾了真寶的一般,比昨日大不相同,覺胸襟暢豁,聞聲觸景,俱有一種會心處。

    那梅花早巳零落,馮公坐在轎子上,正在吟哦賦詩,隻見西風四起,凍雲密布,悠悠揚揚,下起一陣雪來。

    那時馮公豪興所緻,山蹊野徑,賞雪觀梅,不覺忘懷,與本山迢隔數裡,無處歇息,帶雪而回。

    未免受些風寒,便覺身子有些不快,也不用晚膳,就去睡了。

    明日清晨,吩咐家人,備船收拾回家。

    勉強清人扶了,拜辭和尚道;“弟子感蒙不棄,得此一番鍛煉,頓明性地。

    聖言【朝聞道夕死可矣】。

    覺今之孽境紛擾,俱得自在而無障礙者,皆賴和尚造就之恩也。

    但不能常侍左右,得領拈花微旨,殊為耿耿耳。

    ”說罷,不覺淚下。

    和尚沉吟一回,不好挽留,隻得寬慰道:“居士且自保重。

    大丈夫當直捷痛快,-切勿作此牽纏兒女之态。

    。

    ”馮公點頭會意。

    家人扶上轎子,擡至舟中,一徑取路而回。

    船内又受些風寒,回至家中,愈覺沉重。

    夫人小姐接着,驚惶無措,連忙請醫調治;求神問蔔。

    那畏天得知了走來問候,假意攢眉蹙額,忙忙碌碌;陪侍醫生,拜神祈佛。

    心裡暗暗得意道:“造化到了。

    ”馮公素知為弟的品行不端,念着夫人小姐做了孤女寡婦,自然受其欺侮,未免傷心。

    但經了慧日和尚一番指示,明心見性,胸中解脫,不為外境所礙,把眼前事業看作身外之事,故此在夫人小姐面前,毫不作苦楚之态也;沒有一句遺囑,或談及家事,惟有瞑目默坐,暗誦佛号而已。

    夫人與小姐看見病勢沉重,暗相悲苦。

    夫人對小姐道;“孩兒,你父親倘有不測,如之奈何?若有個月内赤子,三歲孩童,我便可口持門戶,掙守家園,縱叔叔欺心占奪,理上行不去的。

    今惟我與汝,伶仃孤苦。

    女兒縱有千般伶俐,萬倍才識,隻好接别姓的香火,不能繼馮氏之宗祧。

    公論難逃,自然由他作主,看他平日如此作為,豈肯看顧兄面。

    憐念孤寡,不改我舊日家風,我與你〔照〕舊自在過日子的麼?隻恐那時,我反要到他手裡,去求衣覓食,已不得把你嫁出,香煙各别。

    你我二人,不知日後作何狀貌?”說到此處,母女大哭一場。

     且說小姐自馮公有病,衣不解帶,食不下咽,晝夜撫摩伏侍,漸漸危笃,心驚膽裂。

    忽想着當初有人子割股,煮口進嘗,口親病痊可;因發個願心,回到房中,排列香案,持了剪刀,。

    正在祝告。

    隻聽得待月氣哼哼跑來叫道:“小姐,小姐,快去,老爺不好了!”小姐慌忙趕到榻前,盡見馮公舌音強硬,對着夫人小姐,把手一指道:“那木榮”說了三個字,不能說完,奄然而逝。

    夫人小姐傷心痛切。

    真個是:哀莫哀于生離,慘莫慘于死别。

    呼天怆地,嘔心瀝血。

    哀哀孤女,半子那敵猶子,茕茕寡婦,夫業将為叔業。

    恨茫茫兮無窮,情慘慘兮欲絕。

    幽明一判,肝腸寸裂。

     話說馮畏天聞知阿兄巳死,即忙帶了憨哥來哭了一回。

    料理入殓治喪,喪牌上便把憨哥出名。

    一應外事,俱是畏天作主。

    要銀子用,便向嫂嫂支取。

    那小姐謹守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