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群雄歸心約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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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然生出一股威嚴,不由得何太沖不信。

    他又想:“即使他騙人,這藥不能消解蠱毒,但當着武當四俠,也不能強逼他給真藥。

    何況少林派那空性賊秃也頗有回護這小賊之意。

    今日隻好認命罷喇。

    ”當下苦笑着說道:“多謝!”和班淑娴分别服下藥丸,指揮衆弟子收拾本派死者的屍首,告辭下山。

     俞蓮舟道:“無忌,你傷重不能下山,隻好在此調養,我們可不能留下陪你。

    盼你痊愈之後來武當一行,也好讓師父見了你歡喜。

    ”張無忌含淚點頭。

    各人有許多事想問、有許多話想說,但見他神情委頓,均知多說一句話便加重他一分傷勢,隻得忍住不言。

    猛聽得少林派中有人大聲叫了起來:“圓真師兄的屍首呢?”另一人道:“咦,怎不見了圓真師伯的法體?”莫聲谷好奇心起,搶步過去一看,隻見七八名少林僧在收拾本門戰死者的遺體,可是單單少了圓真一具屍體。

     圓音指着明教教衆,大聲喝道:“快把我圓真師兄的法體交出來,莫惹得和尚無名火起,一把火燒得你們個個屍骨成灰。

    ”周颠笑道:“哈哈,哈哈!真是笑話奇談!你這活賊秃我們也不要,要他這死和尚幹麼?拿他當豬當羊,宰來吃他的瘦骨頭麼?”少林衆人心想倒也不錯,當下十餘名僧人四出搜索,卻哪裡有圓真的屍身。

    衆人雖覺奇怪,但想多半是華山、崆峒各派收拾本門死者屍身之時誤收了去,也就不再追尋。

    當下少林、武當兩派人衆連袂下山。

    張無忌上前幾步,躬身相送。

    宋遠橋道:“無忌孩兒,今日一戰,你名揚天下,對明教更是恩重如山。

    盼你以後多所規勸引導,總要使明教改邪歸正,少作壞事。

    ”張無忌道:“孩兒遵奉師伯教誨,自當盡力而為。

    ”張松溪道:“一切小心在意,事事提防奸惡小人。

    ”張無忌又應道:“是!”他和武當四俠久别重逢,又即分離,五人均是依依不舍。

    楊逍和殷天正待六大派人衆走後,兩人對望一眼,齊聲說道:“明教和天鷹教全體教衆,叩謝張大俠護教救命的大恩!”頃刻之間,黑壓壓的人衆跪滿了一地。

     張無忌不由得慌了手腳,何況其中尚有外公、舅舅諸人在内,忙跪下還禮。

    他這一急跪,胸口劍傷破裂,幾口鮮血噴出,登時暈了過去。

    小昭搶上扶起。

    明教中兩個沒受傷的頭目擡過一張軟床,扶他睡上。

    楊逍道:“快扶張大俠到我房中靜養。

    ”那兩名頭目躬身答應,将張無忌擡入楊逍房中。

     小昭跟随在後,經過楊不悔身前時,楊不悔冷冷的道:“小昭,你裝得真像,我早知你必有古怪,隻是沒料到這麼一個醜東西,竟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兒。

    ”小昭低頭不語。

    這幾天中,明教教衆救死扶傷,忙碌不堪。

    經過這場從地獄邊緣逃回來的大戰,各人都明白了以往自相殘殺、以緻召來外侮的不該。

    人人關懷着張無忌的傷勢,誰也不提舊怨,安安靜靜的耽在光明頂上養傷。

     張無忌九陽神功已成,劍傷雖然不輕,但周芷若劍尖刺入時偏了數寸,隻傷及肺葉,未中心髒,因此靜養了七八天,傷口漸漸愈合。

    殷天正、楊逍、韋一笑、說不得等人躺在軟床之中,每日由人擡進房來探視,見他一天好似一天,都極為欣慰。

    到第八日上,張無忌已可坐起。

    那天晚上,楊逍和韋一笑又來探病。

    張無忌道:“兩位身中玄陰指後,這幾天覺得怎樣?”楊韋二人每日都要苦熬刺骨之寒的折磨,傷勢隻有越來越重,但怕他挂懷,都道:“好得多了!”張無忌見二人臉上黑氣籠罩,說話也是有氣無力,說道:“我内力已回複了六七成,便給兩位治一治看。

    ”楊逍忙道:“不,不!張大俠何必忙在一時?待你貴體痊愈,再給我們醫治不遲。

    此刻使力早了,傷勢若有反複,我們心中何安?”韋一笑道:“早醫晚醫,也不争在這幾日。

    張大俠靜養貴體要緊。

    ” 張無忌道:“我外公鷹王、義父獅王,都和兩位平輩論交,兩位是我長輩,再稱‘大俠’甚麼,侄兒可實在不敢答應。

    ”楊逍微笑道:“将來我們都是你的屬下,在你跟前,連坐也不敢坐,還說甚麼長輩平輩?”張無忌一怔,問道:“楊伯伯你說甚麼?”韋一笑道:“張大俠,這明教教主的重任,若不由你來承當,更有何人能夠擔負?” 張無忌雙手亂搖,忙道:“此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便在此時,忽聽得東面遠遠傳來一陣陣尖利的哨子之聲,正是光明頂山下有警的訊号。

    楊逍和韋一笑一怔,均想:“難道六大派輸得不服,去而複返麼?”但臉上都顯得若無其事。

    楊逍道:“昨天吃的人參還好麼?小昭,你再到藥室去取些,給張大俠煎湯喝。

    ”隻聽西面、南面同時哨子聲大作。

    張無忌道:“是外敵來攻麼?”韋一笑道:“本教和天鷹教不乏好手,張大俠不必挂心,諒小小幾個毛賊,何足道哉!”可是片刻之間,哨子聲已近了不少,敵人來得好快,顯然并非小小毛賊。

    楊逍道:“我出去安排一下,韋兄在這裡陪着張大俠。

    嘿嘿,明教難道就此一蹶不振,人人都可來欺侮了?”他雖傷得動彈不得,但言語中仍是充滿着豪氣。

    張無忌尋思:“少林、峨嵋這些名門正派,決不會不顧信義,重來尋仇。

    來者多半是殘忍奸惡之輩。

    光明頂上所有高手人人重傷,這七八天中沒一人能養好傷勢,決計難以抵擋外敵,倘若強自出戰,隻有枉送了性命。

    ” 突然間門外腳步聲急,一個人闖了進來,滿臉血污,胸口插着一柄短刀,叫道:“敵人從三面……攻上山來……弟兄們抵敵……不住……”韋一笑問道:“甚麼敵人?”那人手指室外,想要說話,突然向前摔倒,就此死去。

    但聽得傳警呼援的哨聲,此起彼落,顯是情勢急迫。

    忽然又有兩人奔進室來,楊逍認得當先一人是洪水旗的掌旗副使,隻見他全身浴血,臉色猶如鬼魅,但仍頗為鎮定,微微躬身,禀道:“張大俠、楊左使、韋法王,山下來攻的是巨鲸幫、海沙派、神拳門各路人物。

    ”楊逍雙眉一軒,哼了一聲,道:“這些麼魔小醜,也欺上門來了嗎?”那掌旗副使道:“敵人本來也不厲害,隻不過咱們兄弟多數有傷在身……”他說到這裡,冷謙、鐵冠道人張中、彭瑩玉、說不得、周颠等五散人分别由人擡了進來。

    周颠氣呼呼的大叫:“好丐幫,勾結了三門幫、巫山幫來乘火打劫,我周颠隻要有一口氣在,跟他們永世沒完……”他話猶未了,殷天正、殷野王父子撐着木杖,走進室來。

    殷天正道:“無忌孩兒,你躺着别動。

    他媽的‘五鳳刀’和‘斷魂槍’這兩個小小門派,還能把咱們怎樣了?” 這些人中,楊逍在明教中位望最尊、殷天正是天鷹教的教主、彭瑩玉最富智計,這三人生平不知遇到過多少大風大浪,每每能當機立斷,轉危為安,但眼前的局勢實是已陷絕境,人人重傷之下,敵人大舉來攻,其他的幫會門派倒也罷了,丐幫卻号稱江湖上第一大幫,幫内能人衆多,聲勢着實不小,眼看着隻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這時每人隐然都已将張無忌當作教主,不約而同的望着他,盼他突出奇計,解此困境。

    張無忌在這頃刻之間,心中轉過了無數念頭。

    他自知武功雖較楊逍、外公、韋一笑諸人為高,但說到見識計謀,這些高手當然均勝他甚多,他們既無良策,自己又有甚麼更高明的法子。

    正沉吟間,突然想起一事,沖口而出的叫道:“咱們快到秘道中暫且躲避,敵人未必能發覺。

    就算發覺了,一時也不易攻入。

    ”他想到此法,自覺是眼前最佳的方策,語言甚是興奮,不料衆人面面相觑,竟無一人附和,似乎都認為此法絕不可行。

    張無忌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們暫且避禍,待傷愈之後再和敵人一決雌雄,也不算是堕了威風。

    ” 楊逍道:“張大俠此法誠然極妙。

    ”轉頭向小昭道:“小昭,你扶張大俠到秘道去。

    ”張無忌道:“大夥兒一齊去啊!”楊逍道:“你請先去,我們随後便來。

    ” 張無忌聽他語氣,知他們決不會來,不過是要自己躲避而已,朗聲說道:“各位前輩,我雖非貴教中人,但和貴教共過一場患難,總該算得是生死之交。

    難道我就貪生怕死,能撇下各位,自行前去避難?” 楊逍道:“張大俠有所不知,明教曆代傳下嚴規,這光明頂上的秘道,除了教主之外,本教教衆誰也不許闖入,擅進者死。

    你和小昭不屬本教,不必守此規矩。

    ” 這時隻聽得隐隐喊殺之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隻是光明頂上道路崎岖,地勢險峻,一處處關隘均有鐵閘石門,明教雖無猛烈抵抗,來攻者卻也不易迅速奄至。

    加之明教名頭素響,來襲敵人心存忌憚,未敢貿然深入,但聽這厮殺之聲,卻總是在一步步的逼進。

    偶然遠處傳來一兩聲臨死時的号呼之聲,顯是明教教衆竭力禦敵,以緻慘遭屠戮。

     張無忌心想:“再不走避,隻怕一個時辰之内,明教上下人衆無一得免。

    ”當下說道:“這不可進入秘道的規矩,難道決計變更不得麼?”楊逍神色黯然,搖了搖頭。

    彭瑩玉忽道:“各位聽我一言:張大俠武功蓋世,義薄雲天,于本教有存亡續絕的大恩。

    咱們擁立張大俠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

    倘若教主有命,号令衆人進入秘道,大夥兒遵從教主之令,那便不是壞了規矩。

    ”楊逍、殷天正、韋一笑等早就有意奉張無忌為教主,一聽彭和尚之言,人人叫好。

    張無忌急忙搖手道:“小子年輕識淺、無德無能,如何敢當此重任?加之我太師父張真人當年諄諄告誡,命我不可身入明教,小子應承在先。

    彭大師之言,萬萬不可。

    ”殷天正道:“我是你外公,叫你入了明教。

    就算外公親不過你太師父,大家半斤八兩,我和張真人的說話就相互抵消了罷,隻當誰也沒說過。

    入不入明教,憑你自決。

    ”殷野王也道:“再加一個舅父,那總夠斤兩了罷?常言道:見舅如見娘。

    你娘既已不在,我就如同是你親娘一般。

    ” 張無忌聽外公和舅父如此說,心中難過,說道:“當年陽教主曾有一通遺書,我從秘道中帶将出來,原拟大家傷愈之後傳觀。

    陽教主的遺命是要我義父金毛獅王暫攝教主之位。

    ”說着從懷中取出那封遺書,交給楊逍。

     彭瑩玉道:“張大俠,大丈夫身當大變,不可拘泥小節。

    謝獅王是你義父,猶似親父一般,自來子繼父職,謝獅王既不在此,便請你依據陽教主遺言,暫攝教主尊位。

    ”衆人齊道:“此言最是。

    ”張無忌耳聽得殺聲漸近,心中惶急加甚,一時沒了主意,尋思:“此刻救人重于一切,其餘盡可緩商。

    ”于是朗聲道:“各位既然如此見愛,小子若再不允,反成明教的大罪人了。

    小子張無忌,暫攝明教教主職位,渡過今日難關之後,務請各位另擇賢能。

    ”衆人齊聲歡呼,雖然大敵逼近,禍及燃眉,但人人喜悅之情,見于顔色。

    均想明教自前教主陽頂天暴斃,統率無人,一個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鬧得自相殘殺、四分五裂。

    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門戶者有之,為非作歹者亦有之,從此一蹶不振,危機百出。

    今日重立教主,中興可期,如何不令人大為振奮?能行動的便即拜倒。

    殷天正、殷野王雖是尊親,亦無例外。

    張無忌忙拜倒還禮,說道:“各位請起。

    楊左使,請你傳下号令:本教上下人等,一齊退入秘道。

    ” 楊逍道:“是!謹遵教主令谕。

    啟禀教主,咱們命烈火旗縱火阻敵,将光明頂上房舍盡數燒了。

    敵人隻道咱們已然逃走。

    不知可好?”張無忌道:“此計大妙,請楊左使傳令。

    ”心想:“此法當年朱長齡便曾使過,計策本身原是好的,隻不過他是用來騙我而已。

    ”楊逍當即傳出令去,撤回守禦各處的教衆,命洪水、烈火二旗斷後,其餘各人,退入秘道。

    明教是主,天鷹教是客,當下命天鷹教教衆先退,跟着是天地風雷四門,光明頂上諸般職事人員,銳金、巨木、厚土三旗,五散人和韋一笑等先後退入。

    待張無忌和楊逍退入不久,洪水旗諸人分别進來,東西兩面已是火光燭天。

    這場火越燒越旺,烈火旗人衆手執噴筒,不斷噴射西域特産的石油。

    那石油近火即燃,最是厲害不過,來攻的各門派人數雖多,卻畏火不敢逼近,隻是四面團團圍住,不令明教人衆漏網。

    烈火旗人衆進入秘道後關上閘門。

    不久房舍倒塌,将秘道的入口掩在火焰之下。

     這場大火直燒了兩日兩夜,兀自未熄,光明頂是明教總壇所在,百餘年的經營,數百間美輪美奂的廳堂屋宇盡成焦土。

    來攻敵人待火勢略熄,到火場中翻尋時,見到不少明教徒戰死者的屍首,皆已燒成焦炭,面目不可辨認,隻道明教教衆甯死不降,人人自焚而死,楊逍、韋一笑等都已命喪火場之中。

    天鷹教與明教人衆按着秘道地圖,分别入住一間間石室。

    此時已然深入地底,上面雖然烈火熊熊,在秘道中卻聽不到半點聲音,也絲毫不覺炎熱。

    衆人帶足了糧食清水,便一兩個月不出去也不緻饑渴。

    明教和天鷹教人衆各旗歸旗、各壇歸壇,肅靜無聲。

    衆人均知這秘道是向來不許擅入的聖地,承蒙教主恩典,才得入來避難,因此誰也不敢任意走動。

     楊逍等首腦人物都聚在陽頂天的遺骸之旁,聽張無忌述說如何見到陽前教主的遺書、如何練成乾坤大挪移心法。

    他說畢,将記述心法的羊皮交給楊逍。

    楊逍不接,躬身說道:“陽前教主的遺書上寫得明白:”乾坤大挪移心法,暫由謝遜接掌,日後轉奉新教主。

    ‘這份心法,自當由教主掌管。

    “當下衆人傳閱陽頂天的遺書,盡皆慨歎,說道:”哪料到陽教主一世神勇睿智,竟因夫婦之情而緻走火歸天。

    咱們若得早日見此遺書,何緻有今日的一敗塗地。

    “各人想到死難同伴之慘、自己狼狽逃命之辱,無不咬牙切齒的痛罵成昆。

    楊逍道:”這成昆雖是陽教主夫人的師兄、是金毛獅王的師父,可是我們以前都未能見他一面,可見此人心計之工。

    原來數十年前,他便處心積慮的要摧毀本教。

    “周颠道:”楊左使、韋蝠王,你們都堕入了他的道兒而不覺,也可算得無能。

    “他本想扯上殷天正,隻是礙于教主的情面,将”白眉老兒“四個字咽入了肚裡。

    楊逍臉上一紅,說道:”總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成昆惡賊終究命喪野王兄的掌底。

    “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恨恨的道:”成昆這惡賊作了這麼大的孽,倒給他死得太便宜了。

    “衆人議論了一會,當下分别靜坐用功,療養傷勢。

    在秘道中過了七八日,張無忌的劍創已好了九成,結了個寸許長的疤,當即給受了外傷的弟兄治療,雖然藥物多缺,但他針灸推拿,當真是着手成春。

    衆人初時隻道這位少年教主武功深不可測,豈知他醫道竟也如此精湛,幾已可直追當年的”蝶谷醫仙“胡青牛。

     再過數日,張無忌劍傷痊愈,當即運起九陽神功,給楊逍、韋一笑及五散人逼出體内玄陰指的寒毒。

    三日之内,衆大高手内傷盡去,無不意氣風發,便要沖出秘道,盡殲來攻之敵。

    張無忌道:“各位傷勢已愈,内力未純,既已忍耐多日,索性便再等幾天。

    ”這數日中,人人加緊磨練,武功淺的磨刀砺劍,武功深的則練氣運勁,自從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以來,明教始終挨打受辱,這口怨氣可實在憋得狠了。

     這天晚間,楊逍将明教的教義宗旨、教中曆代相傳的規矩、明教在各地支壇的勢力、教中首要人物才能性格,一一向張無忌詳為禀告。

    隻聽得鐵鍊叮當聲響,小昭托了茶盤,送上兩碗茶來。

    張無忌道:“楊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