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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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皇帝 聖德 太平興國七年五月,上嘗謂趙普曰:『朕每讀書,見古帝王多自尊大,深拱嚴凝,誰敢犯顔言事?若不降情接納,乃是自蔽聰明。

    或喜賞怒刑,豈能歸天下之心哉?』普曰:『帝王若賞罰無私,内外無間,上求其理,下竭其誠,馴緻太平,不為難事。

    』上又問治民之道複有何術,普曰:『陛下恤念生民,每聞利病,無不即日施行。

    古聖人愛民之心,止于此矣。

    』 八年六月,上謂近臣曰:『朕親選多士,殆忘饑渴,召見臨問,以觀其才,拔而用之,庶使岩野無遺逸,而朝廷多君子爾。

    朕每見布衣搢紳間有端雅為衆所推譽者,朕代其父母喜。

    或召拜近臣,必為擇良日,欲其保終吉地。

    朕于士大夫無所負矣!』 十一月丁卯,宴餞趙普于長春殿,樞密使王顯等侍側,數視上袴。

    上怪而問之,顯等曰:『陛下所衣挎文縷俱倒。

    上笑謂曰:『朕未嘗禦新衣,蓋浣濯頻所緻耳。

    』上因言:『此雖偪下已甚,蓋念機杼之勞苦,欲示敦樸,為天下先也。

    』顯等拜舞稱謝。

     雍熙元年正月丁醜,上謂侍臣曰:『朕讀《晉史》,見武帝平吳之後,溺于内寵後宮,所畜殆數千人,深為煩費,殊失帝王之道也。

    朕常以此為深戒。

    今宮中自職掌至于粗使,不過四百人,朕猶以為多矣。

     五月丁酉,謂宰相曰:『前代帝王,多以尊極自居,凜然顔色,左右無敢辄進一言。

    朕每與卿等款曲商榷時事,蓋欲通上下之情,無有所隐。

    卿等直道而行,杜絕請托,勿以衆口铄金為慮。

    比來中外議朝廷政理為何如?』宋琪曰:『陛下勞心緻治,遠近無間言。

    』上曰:『雖妄言如昨日草澤上書者,朕亦未嘗加譴。

    』琪曰:『狂瞽之人,當置嚴辟。

    但刍荛不棄,以開言路,上聖之德也。

    』 十月,上嘗謂宰相曰:『朕每日所為有常度,辰巳間視事,既罷,即看書,深夜乃寝,五鼓而起,盛暑永晝未嘗卧。

    至于飲食,亦不過差。

    行之已久,甚覺得力。

    凡人飲食飽,無不昏濁。

    傥四支無所運用,更複就枕,血脈滞凝,諸疾自生,欲其清爽,得乎?老子雲:我命在我,不在天。

    全系人之調适。

    卿等亦當留意,無自輕于攝養。

    』 端拱二年,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1]。

    戊戌,上親錄京城諸司系獄囚,多原減。

    是夕大雨,上因謂近臣曰:『為君當如此勤政,即能感召和氣。

    如後唐莊宗不恤國事,唯務畋遊,動經旬浃,大傷苗稼。

    及還,乃降敕蠲放租賦,此甚不君也。

    』樞密副使張宏奏曰:『莊宗不獨如此,尤惑于音樂,縱酒自恣。

    樂籍之中,獲典郡者數人。

    』上曰:『凡人君節儉為宗,仁恕為念。

    朕在南府時,于音律粗亦經心,今非朝會,未嘗張樂。

    晨夕下藥,常以鹽湯代酒。

    常服浣濯之衣。

    而鷹犬之娛,素所不好。

    且多親飛走,《真诰》所不許,朕常以為戒也。

    』 淳化元年八月乙巳,令左藏庫籍所掌金銀器皿之屬,悉毀之。

    有司言:『中有制作精巧者,欲留以備進禦。

    』上曰:『将焉用此?汝以奇巧為貴,朕以慈儉為寶。

    』卒皆毀之。

    左正言、直史館謝泌賀曰:『聖意如是,天下幸甚!』上性節儉,退朝常著華陽巾,布褐細縧,内服惟絁絹,鹹累經浣濯。

    乘輿給用之物,無所增益焉。

     二年二月,上修正殿頗施采繪,左正言謝泌上疏谏。

    癸醜,命悉去采繪,塗以赭垩。

     三月己巳,上以歲旱蝗,手诏呂蒙正等曰:『元元何罪?天譴如是,蓋朕不德之所緻也。

    卿等當于文德殿前築一台,朕将暴露其上,三日不雨,卿等當焚朕,以答天譴。

    』蒙正等惶恐謝罪,匿诏書。

    翌日而雨,蝗盡死。

     四年二月戊子,有司言油衣帟幕破損者數萬,欲毀棄之。

    上令煮浣[2],染以雜色,刺為旗幟數千,以示宰相。

    李防等奏日。

    ,『陛下萬機之外,聖智高遠,事無小大,鹹出意表。

    天生五材,陛下兼而用之;物有萬殊,陛下博而通之。

    雖在細微,無所遺棄,固非臣等智慮所及。

    』 至道元年十二月丙申,上顧侍臣曰:『自晉、漢以來,朝廷削弱,主暗臣強,紀綱大壞,僅成邦國。

    朕承喪亂之後,君臨大寶。

    即位之始,覽前王令典,睹五代弊政,以其習俗既久,乃革故鼎新,别作朝廷法度。

    于時遠近騰口,鹹以為非,至于二三大臣,皆舊德耆年,亦不能無異。

    朕執心堅固,靡與動搖,晝夜孜孜,勤行不怠,于今二十載矣。

    卿等以朕今日為治如何也?雖未能上比一二皇,至于寰海宴清,法令明著,四表遵朝,化百司,絕奸幸,固亦無慚于前代矣。

    』上曰:『朕自君臨,未嘗不一日雞鳴而起,聽四方之政。

    至于百司庶務,雖微細者,亦與詢訪,所以周知利害,深究安危之理也。

    因無壅蔽陵替之事。

    』呂端等對曰:『臣等待罪廟堂,曾無裨益!』拜謝而退。

     聖學 太平興國七年六月。

    初,太宗以字學訛舛,欲删正之[3],學士少能通習。

    或薦趙州隆平主簿成都王著,唐相方慶之後,書有家法,乃召為衛尉寺丞、史館祗侯,令詳定篇韻。

    逾四年甲戌,遷著作郎[4],充翰林侍書。

    上聽政之暇,每以觀書及筆法為意,諸家字體,洞臻其妙。

    嘗遣中使王仁睿持禦劄示著[5],著曰:『未盡善也。

    』上臨學益勤,又以示著,著答如前。

    仁睿诘其故,著曰:『帝王始學書,或驟稱善,則不複留心矣。

    』久之複以示著,著曰:『工矣,非臣所能及!』其後真宗嘗對宰相語其事,且嘉著之善規益,于侍書待诏中絕無其比。

     十月,上嘗謂近臣曰:『朕每讀《老子》,至「佳兵者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嘗不三複以為規戒。

    王者雖以武功克定,終須用文德緻治。

    朕每退朝,不廢觀書,意欲酌前代成敗而行之,以盡損益。

    』 太平興國八年十一月,诏:『史館所修《太平總類》,自今日進三卷,朕當親覽。

    』宋琪等言:『窮歲短晷,日閱三卷,恐聖躬疲倦。

    』上曰:『朕性喜讀書,開卷有益,不為勞也。

    此書千卷,朕欲一年讀遍。

    因思學者讀萬卷書,亦不為難耳。

    』尋改《總類》名曰《禦覽》。

     十二月戊申,上于禁中讀書,自己至申始罷。

    有蒼鶴飛上殿鸱吻,逮掩卷乃去。

    上以語近臣,對曰:『上好學之感也。

    昔有鹳雀,銜三鱣魚墜楊震講堂下。

    抑亦類此。

    』 雍熙元年正月壬戌,上謂侍臣曰:『夫教化之原,治亂之本。

    苟無書籍,何以取法?今三館所聚,遺逸尚多。

    』乃诏:『三館以《開元四庫書目》開館,中所阙者,具列其名,募中外。

    有以書來上,及三百卷,當議甄錄酬獎,餘第卷秩之數,等級優賜。

    不願送書,借其本寫還之。

    』自是四方之書往往間出矣。

     雍熙三年十月丙申朔,上出飛白書賜宰相李昉,因謂曰:『朕退朝,未嘗虛度光陰。

    讀書外,嘗留意于真、草,今又學飛白。

    此雖非帝王事業,然不猶愈于畋遊聲色乎?』昉等頓首謝。

     端拱元年五月庚辰,車駕幸國子監谒文宣王。

    禮畢升辇,将出西門,顧見講坐。

    左右曰:『博士李覺方聚徒講書。

    』上即召覺,令對禦講。

    覺曰:『陛下六飛在禦,臣何敢辄升高坐?』上因降辇,命有司張帟幕,設别坐,诏覺講《周易》之《泰卦》,從臣皆列坐。

    覺乃述天地感通、君臣相應之旨。

    上甚悅,特賜帛百匹。

    辛巳,上謂宰相曰:『昨聽覺所講,文義深奧,足為鑒戒,當與卿等共遵守之。

    』趙普頓首謝。

     淳化元年七月丁酉,以禦制詩文四十二卷藏于秘閣。

     二年閏二月,秘書監李至進新校禦書三百八十卷。

    上因從容謂之曰:『人之嗜好,不可不戒。

    不必遠取前古,隻如近世,符彥卿以射獵馳逐為樂,于是近習窺測其意,争獻鷹犬,彥卿悅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橫侵擾,故知人君當澹然無所欲,勿使嗜好形見于外,則奸佞無自入焉。

    朕年長,他無所愛,但喜讀書,多見古今成敗,善者從之,不善者改之,斯已矣。

    』至拜舞稱賀。

     三年十月,秘書監李至言:願以上草書《千文》勒石。

    上謂近臣曰:『《千文》蓋梁武得鐘繇破碑千餘字,周興嗣次韻而成,詞理無可取。

    《孝經》乃百行之本,朕當自為書之。

    』令勒于碑陰,因賜至诏谕旨。

     五年十一月丙辰,賜近臣禦飛白書各一軸,别賜參知政事寇準飛白草書一十八軸。

    先是,呂蒙正等已受賜,準出使在外,至是始及焉。

    上因謂蒙正等曰:『書劄者,六藝之一也,固非帝王之能事。

    朕聽政之暇,聊以自娛爾。

    』丙寅,上幸國子監,賜直講孫奭五品服,因幸武成王廟,複幸國子監,令奭講《尚書﹒說命》三篇,至『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曰:『誠哉是言也。

    』上意欲切勵群臣,因歎曰:『天以良弼赉商,朕獨不得耶?』遂飲從官酒,别賜奭束帛。

     至道二年六月甲戌[6],上遣中使赍飛白書二十軸,賜宰相呂端等人五軸,又以四十軸藏秘府,字皆方圓徑尺。

    呂端等相帥詣便殿稱謝,上謂之曰:『飛白依小篆書體,與隸書不同。

    朕君臨天下,複何事于筆硯乎?中心好之,不忍輕棄。

    歲月既久,遂盡其法耳。

    』 朝儀 正衙仁宗神宗附 太平興國元年十一月丁卯,诏中外官除拜出入,自今并于正衙辭謝,違者有司議其罰。

    始複舊制也。

     淳化二年六月,都官員外郎[7],知雜事範陽張郁上言:『正衙之說,謂之外朝。

    群臣辭見及謝,皆先詣正衙見訖,禦史台具官位姓名,以報閤門,方許入對,此國家舊制也。

    自乾德以後,始诏先赴中謝,後詣正衙,至今有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