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童海川揚名燈市口 武雲飛傷人隆福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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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不了案。

    請問老人家貴姓高名?” 老人躬身施禮,備叙前情。

     這個人姓武,叫武雲飛,師父給起的外号叫“虬首龍”,就因為他腦袋上一根頭發沒有。

    家境貧寒,父母都死了,是永定門裡的人。

    永定門裡二條胡同住着一家姓張的,就是海川救的這個老太太的父親,名字叫張善張佬兒,是買豆腐的。

    這個老頭兒就是武雲飛的親娘舅。

    由于父母都沒有了,雲飛就跟着舅舅在一塊兒,幫着賣豆腐。

    武雲飛跟表姐歲數差一點,表姐生日比雲飛稍大。

    這樣一家人饑一頓,飽一頓,起五更睡半夜的,也實非容易。

    因為家境太窮,有一次武雲飛腦袋上長秃瘡治不起,就落了這麼一個大秃子,所以一家老小都管他叫秃子。

    武雲飛天生好玩,沒事了,五冬六夏他就跑到永定門城牆的外邊,跟一幫孩子爬城牆。

    武雲飛爬城牆可爬得快着呢,由打外邊扒着磚縫兒,一會兒就爬上去,誰也爬不過他。

    天都大黑了,人家都被父母喊回家去不爬了,武雲飛還爬呢。

    誰找他呀?他舅也沒那工夫,見面也不過是罵幾句就完。

     有一次爬城牆玩,都爬到城牆半截兒上了,突然間打上邊下來一口粘痰,“啪”,正吐在武雲飛的秃腦門上,武雲飛一害怕,險些沒扒祝如果腦袋瓜朝下一看,掉下去非摔死不成!這孩子氣大啦,他翻起眼睛一看:上邊垛口堆兒上坐着個人,這粘痰就是他吐的。

    武雲飛緊爬幾下上去了。

    武雲飛一瞧:這人也就在四十上下歲,三縷墨髯,赤紅臉兒酒糟鼻子,那鼻子特别紅,兩道濃濃的眉,一雙虎目放光,鼻直口闊,大耳相襯。

    剪子股兒的小辮兒垂于腦後,一身藍,煞絨繩,福字履鞋白襪子。

    雲飛一瞪眼:“嘿!老頭兒。

    ” “哈哈,小孩兒1“我這腦門子是痰桶嗎?”“天黑了,眼睛花啦,我拿你這腦門兒當痰桶啦。

    ”“有拿人腦袋當痰桶的嗎?幸虧我爬慣了城牆,我要一害怕一閃手,掉下去還不得摔死?1“你真要往下掉,老頭兒也抓得住你。

    一長腰下來,比你快得多。

    抓住你,你也死不了。

    ”“要這麼說,好像是我的不對?”“可不是你的不對嗎,不過這倒沒什麼。

    ”雲飛拿手抹了抹這口粘痰,往自己的破衣服上蹭,他要走。

    老頭攔住了:“我問問你,别的孩子都不爬了,怎麼你還爬呀?”“人家有爹有娘有人疼,我沒爹沒娘誰管我呀1“那麼你怎麼活着?”“我跟着二條胡同我舅舅張善張佬兒賣豆腐,饑一頓飽一頓,反正就這麼幾口人。

    除了我表姐就是我舅舅、我舅媽,算我一家四口人。

    ”“噢,你應當學點本事,将來幫着你舅父、舅母改換門庭。

    ”雲飛翻了翻眼睛道:“您看您說得容易。

    我,我練什麼本事?認字? 家裡請不起先生,也上不起私塾。

    練武?誰那麼缺心眼兒教我這窮人家的孩子?“”哈哈,你說的對。

    你看我這人就缺心眼兒。

    “”怎麼回事?“”我就惦着教教你。

    “”得了!您教我什麼呢?我給您拿不起錢,甭說沒錢請您吃飯,連住都沒有地方。

    “”住我自己找,飯我自己吃。

    “”那我也不能學,我還得幫我舅父、舅母做買賣呢。

    “”不耽誤你幫着做買賣,背着你舅父、舅母學能耐。

    我非教你不成0武雲飛一聽,心說:還有這事兒呢,我不學他非要教。

    ”那麼您會什麼?“”你就看這手兒0就看這老頭兒一長腰,”唰0蹦起老高,打了個旋風腳,然後腳紮實地。

    ”你瞧這手兒怎麼樣?“ “這手倒挺好,我願意跟您學。

    ”“來吧,給我磕個頭。

    ”“買不起香。

    ” “就這兒磕就行了。

    ”“行行行。

    師父在上,弟子武雲飛在下。

    ”“孩子,你把我領到你家後院去。

    每天晚上沒有事了,你們家收工了,我來,人不知鬼不覺,咱們就在後院練。

    等到你會蹿會蹦能走了,然後你到師父那兒去練。

    ” “師父,您在哪兒住啊?”“我在下窪子陶然亭祝”“好吧1武雲飛行完禮以後,同着這位老頭來到自己二條胡同家門口,轉到後院,一指破栅欄牆外頭說:“您瞧,要練就在這兒。

    ”“行了,咱們風雨無阻,我什麼時候來,你得什麼時候在這兒等着我。

    ”“這個您放心1老人家蹦進院子裡,看了看,然後打發武雲飛回家了。

     打這天起,每天老人來,刮多大的風,下多大的雨都來,真是風雨無阻。

     給武雲飛盤腰窩腿站架子,教給他小巧之藝,拳腳、軍刃一齊學。

    一晃就是三年,武雲飛也有十四五歲了,腦子也開化了,他可就奔了陶然亭。

    每天晚上刻苦學藝,從不間斷。

    這也沒有妨礙他幫助舅父幹活,而是幹得更多了。

     除去幹活,就刻苦練功。

     光陰荏苒,日月如流。

    轉眼間就十二年,武雲飛二十好幾了,個也高了,秃腦袋更亮了。

    他使一口單刀,會打十二隻鐵蓮子,上打飛禽下打走獸,夜晚之間打香火,百發百中。

    這天老師跟他說:“雲飛呀1“師父。

    ”“哈哈,我看咱爺兒倆感情不錯,一晃十幾年了。

    我到北京指望逛一逛,沒想到發現了你,我瞧你這孩子有點兒出息,把能耐教給你。

    我給你個外号叫‘虬首龍’武雲飛。

    ‘虬首龍’的意思就是秃腦袋。

    ”“行啊,師父您給我起什麼,我就叫什麼。

    ”“好極了!這兒有個小包袱,一口單刀,十二隻鐵蓮子,另外有散碎銀兩十兩,給你做個零花兒,我知道你家裡窮。

    ”“對了,不瞞您說,家裡不但窮,而且我表姐要出門子了,嫁到驢駒胡同西口路北第三個門。

    表姐夫是個讀書人,還可以。

    表姐很快就要出閣了,家裡去一口人,剩下我們三口兒。

    舅舅、舅媽一天比一天老。

    師父,您給孩子我這些東西,您要幹什麼呢?”老人家一笑:“我要回家。

    ”“哎喲,師父,弟子還不知道您姓什麼,叫什麼呢?”我現在告訴你:“師父我家住在山東泰安州于家坡。

     我姓于名庭字子玉,人稱醉仙翁。

    “就起根由頭說了一遍。

     原來于家坡有五老,這五老可隻有兩頭兒是親兄弟,當中這幾位姓的不是“于”,五老大爺就是這個老頭。

    因為他一生就好喝酒,所以火燒中宮,鼻子都喝成酒糟的了。

    他的二弟叫九疑翁餘讓,這個“餘”是伍餘元蔔的餘。

     三爺叫“鏡湖翁”虞湘,虞萬支柯的虞。

    四爺叫白雲翁俞謙俞伯陶,是俞任袁柳的俞。

    五爺是幹勾于,于富于松林。

    跟大哥于庭是親哥兒倆。

    哥五個中能為最好的可數這俞謙俞伯陶了。

    這五個人是把兄弟,人稱泰安州的五老,功夫可都了不起。

    這一次,于大爺上北京是來逛逛京城,天子腳下永定門巧遇武雲飛,結果把能耐教給武雲飛了。

     師父把自己的情況跟雲飛說明之後,爺兒倆灑淚分别。

    于大爺走後,武雲飛隻能把師父給的銀子、刀、鐵蓮子,用一個鑲牛皮的口袋盛着,蔫蔫地帶回家去了。

    等幫着舅父、舅母把表姐的事情辦完了,武雲飛可就開始認真地練功了,每天都要練。

    老頭張善就納悶兒,這個孩子一天到晚的怎麼老練呢?我瞧他身子骨兒跟一般人也不一樣呀。

    有一次,武雲飛出去了,老兩口子一檢查武雲飛的行李,發現了刀跟鐵蓮子,還有銀子。

    “哎呀!這個孩子一定不學好,勾結江洋大盜,這是斷道劫得的錢哪!我們二老雖然窮,君子安貧,我們賣豆腐錢來得正道。

    ”老頭子直生氣,等武雲飛回來,張善喊:“跪下1武雲飛吓了一跳,趕忙跪下:“舅舅您怎麼啦?”“怎麼了?哼! 我打你。

    “雲飛忙追問:”舅舅,孩兒我怎麼了?0”我問問你,你這刀哪兒來的?鐵疙瘩哪兒來的?你那銀子又是哪兒來的?你給我說實話。

    “”舅舅,……“武雲飛沒法子。

    就把十二歲上爬城牆巧遇老恩師,後院練藝,最後陶然亭又練藝十二年,練就了一身好功夫。

    接着又說:”一口單刀、十二隻鐵蓮子,還有錢都是師父給的。

    師父還給我起個外号叫虬首龍。

    我有一身的功夫,您不信瞧着0說完,一拔腰”噌“地上房了。

    ”下來!那不成大飛賊了。

    “”這是師父教的。

    “”你師父也是飛賊!不管怎麼說,學了能耐也要走正道。

    “其實,老兩口子倒很高興。

    舅父說:”你姐姐也出閣了,家裡就剩你了。

    孩子,要好好地支應門戶。

    “雲飛應允。

     五月節,舅母把雲飛叫過去:“你都二十好幾了,你看,過節了,怎麼着也得讓你今個兒歇一天。

    我這兒有兩吊錢您拿着,你自己也有錢,願意帶着就帶着,你可以逛逛廟去,願意逛哪兒就逛哪兒,我不管。

    你去吧1雲飛一想舅母既然這麼說,好吧,自己帶倆錢,穿着長衫,換了一件幹淨衣服。

     嘿!庫頭不戴帽子,晃着秃腦袋。

    雲飛打家裡出來,從永定門天橋,走前門五牌樓,隆荊寺很熱鬧,做買做賣的很多。

    雲飛東張張西望望,行無定所,這叫瞎逛。

    頭層殿、二層殿、到三層殿的院兒裡頭,前頭有這麼一個月台,周圍都是條石,四五丈見方,當中用小鐵鍬把這塊土地兒完全都翻出來了,十分暄騰。

    北面放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有茶壺、茶碗兒和錢盤。

    周圍放着幾條“紮腳子”闆凳,這闆凳上頭放着駱駝毛繩兒,擱着幾身褡裢,周圍站着些人。

    雲飛一瞧這是個跤場兒呀,在闆凳上坐着幾個大個兒和小決兒,大的膀大腰圓,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