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以怨報德镖打李英 惡貫滿盈難逃法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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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力,可他現在跑得不慢! 後邊追的一個人,三十多歲,短矬蹲兒,柿餅子臉,又扁又白,兩道肉貢子眉毛,一雙小圓眼兒,趴趴鼻子,大嘴岔兒,兩條小短腿兒,掖把灑鞋,一身藍褲褂兒。

    海川一看這個人認得,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呀!原來是蠍虎子白亮,他是潘龍的夥計,兩次杭州擂都是他挑起來的,最後把他開除了。

    侯老俠給他幾十兩銀子,讓他做個小本經營,以資口。

    他這樣的人不能安份守己,就愛賭博,結果一頭紮進賭錢場兒,沒有幾天,輸的是黃鼠狼烤火——爪幹毛淨!小子傻眼啦,結果就斷道劫财,非偷即搶,可他又不敢在附近做案,這樣他奔湖南大道就下來啦。

    他本想去雲南八卦山投奔法禅,今天他在沅江南岸等候做案,很長時間不過一個人,他心裡着急呀!正在這個時候,他發現這個孤行的老頭。

    老人姓張,家境貧寒,活活把老妻窮死,指着拉船纖為生。

    家裡隻有個女兒,今年二十歲,雖說出身貧家,長的倒很标緻,許配本村劉家的孩子為妻,不管怎麼也要給女兒做兩件衣服。

    他這是到女兒的舅爺家去取衣服。

    老頭兒給女兒取嫁妝,被白亮發現,他攥着短刀,氣勢洶洶地蹦出來:“站祝”張老頭一聽吓得魂不附體,撒往東就跑,高喊救命。

     白亮在後邊追:“老小子,把東西給我放下,萬事皆休,不然我要你的老命1 老頭跑的一溜煙似的,白亮一邊追一邊說:“老東西你随便喊,喊幹了嗓子到沅江裡渴水去,一個人沒有1他追的這快呀,白亮眼看追上啦,就覺着腳脖子被人用手一抄:“喲——”白亮這個樂兒可就大啦,咕嗵來了個大馬趴狗吃屎,差一點把前臉栽平了!從竹林裡噌的一下鑽出一位來,一擡腿右腳踩住白亮的腰骨:“白亮,你這奴才,真乃大膽,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公然斷道劫财,殺生害命,真是屢教不改,怙惡不悛1說着,海川一擡右手,照白亮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白亮摔懵啦,現在聽着好耳熟,他歪腦袋一看是海川,而且怒容滿面,自知必死。

    可他也尋找生的希望,就喊道:“俠客爺,念白亮也是镖局子舊人,您饒我一條狗命吧。

    俠客爺,小子求您啦1白亮都哭出來啦。

    一提镖局,海川的鐵掌實難落下,可自己又生着氣哪,可巧白亮腦袋旁邊就有一塊大石頭,得啦,把氣出在巨石上吧,掌到石碎,“叭1——好厲害!碎石塊濺在白亮的腮幫子上,崩破了十幾處,鮮血嘩的一下就流出來了。

    海川一用力,右腳一使勁,差一點把白亮給踩放了炮。

     張老頭本來往前跑,看海川把賊人給弄倒了就停了下來,王爺也從竹塘出來,問:“海川,别把白亮踩死,快擡腿叫他起來。

    ”海川把腿擡起來,白亮一看王爺,他知道死不了啦,過來磕頭:“小子白亮給爺磕響頭啦。

    ” 王爺把臉一沉:“可惡的奴才,你真給镖局丢人!不是給你幾十兩銀子嗎”? “奴才都輸啦。

    ”“可惡!為什麼又劫道哇?”“奴才不是餓嗎?”“你不務正業,怎能口1“奴才在镖局子吃得慣慣的,花得慣慣的,奴才就是個不務正業的人埃”“你這奴才,差點兒喪命,你今後能改嗎?”“奴才一定改。

    ”“海川再給他幾個錢,叫他走吧。

    ”童林又拿出二十兩銀子來對白亮說道:“白亮你可真得改,把錢拿去吧。

    ”白亮接過錢給童林、王爺都磕了頭,走了。

    爺倆來到張老頭的面前,海川扶起來道:“老人家您受驚了。

     怎麼會遇見歹人呢?“張老頭掉着淚,把家中事全說了。

    最後說道:”要不是遇見二位恩公,怕我命都沒啦。

    “王爺也讓海川拿二十兩銀子給了張老頭:”得啦,你也算因禍得福,拿這錢給女兒添箱吧。

    “老頭千恩萬謝含着眼淚走了。

    白亮跑進一個大樹林,他暗自叫着自己的名字:”白亮啊,白亮,你可真白亮啦,今天不提出镖局,童俠客爺不念舊義,這巴掌下來,我這小腦袋就成了那塊大石頭了,看來我是死狗扶不上牆去,我得學好哇,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童俠客現在正捉拿韓寶、吳志廣,我好好訪一訪他們,隻要知道下落,我一報告,請王爺說兩句好話,镖局子還得要我。

    “白亮橫下一條心,回心向善,暫且不提。

     再說貝勒爺、海川他們一邊走一邊聊。

    王爺可說:“像白亮這樣的人,惡習難改,白天劫道,給百姓帶來災難,就應該殺死,以絕後患。

    ”海川點頭道:“您把他放了也對,誰叫他是镖局子的老人兒,又是潘龍的夥計,提出镖局子就下不去手啦,希望他回心向善,莫要胡為,下次碰上您别心軟啦。

     您心疼他一個,可給多少人帶來不安哪0王爺一聽笑啦:”對對對,依你依你。

    “爺倆說說笑笑,不知不覺走出十幾裡地來。

     靠近沅江的江堤有一片茂密森林,聽着江水聲,如同牛吼。

    眼前都是丘陵地帶,王爺有些累啦:“海川,咱們進這樹林兒歇歇腳兒,我的兩腳闆都走疼啦。

    ”其實海川知道,王爺身為皇子,不忘武事,騎馬射箭,搬石舉刀,每年都要随銮射獵兩次,弟兄諸皇子之間,一起論武射箭更是常事,何況王爺現在照樣兒每天早晨跟海川練八卦掌哪!王爺可能是前幾天得了病,身體尚未復原之故。

    便道:“好,我還是扶着您點兒。

    ”二人進了樹林,海川用個樹枝子抽打青草,這叫打草驚蛇,把它們驚走啦,然後搬來一塊大石頭,往草地上一放,王爺坐在上邊,倒也涼爽宜人。

    海川跟王爺商量:“歇會兒咱就走,您身上有汗,這樹林太陰。

    ”王爺答應。

    海川提着雙钺的包袱站在一邊。

    就在這個功夫,噔噔噔從西邊跑進一個人來,說話的聲音透着慘:“完啦,完啦,老天不睜眼,得了,我上吊吧1說着,他扔了手中的紅纓槍,解系腰的絨繩,擡頭找歪脖樹。

    王爺臉沖西正看見,這人滿頭大汗,二目發直,正是雲南府八班總役孫亮!他眼睛光看歪脖樹啦,沒看見這邊有人。

    海川早瞧見是他啦,心想着他可能差事丢了,可李士鈞呢?王爺招手:“海川,那是孫亮要上吊尋死,快去攔阻。

    ”海川高聲一喊:“孫班頭不要行拙見,童林在此。

    ”金眼鷹孫亮真把扣都拴好了,就要鑽套兒。

    一聽聲音好耳熟,急忙回頭,一看,他可高興啦!解下絨繩系好了,貓腰撿槍,跑過來跪倒磕頭:“給王爺叩頭,給俠客爺叩頭,我,我不死啦,有救啦!傀哈哈,我不死啦1王爺一看孫班頭這副神經質的樣子便問:“孫班頭,你們的差事輸啦?”按江湖上說輸啦就是丢啦。

    孫亮點頭:“恩人,一點兒也不錯。

    ” 原來他們從菩提寺押着陸寅,三個人直奔團練所,來到之後,三大件就給陸寅帶上啦。

    把事情都說明,給團練所的人道了謝,陸寅捆在車上,一路押解陸寅回到常德府。

    來到衙門前,往裡一回,還是王頭值班。

    孫亮一說,王頭樂啦:“孫爺,我跟您說過,白少爺是好人。

    得啦,我給您回一聲。

    ” 金知府得信後,看了公文,吩咐升堂。

    金知府升公堂,先問原差,孫亮首先認錯,白潔确系善良。

    然後又把拿陸寅歸案的事,如何拒捕,李英如何協助,陸豐如何逃走詳細說明。

    然後帶陸寅,審訊明白,陸寅全招啦,當堂畫供,給陸寅三大件砸死,提牌子押入大牢。

    退堂後,金知府來到書房,把李英、白潔叫到房中,行禮之後,細問一番,白潔、李英把當年的事又叙說一遍,金知府也很贊歎。

    知府拿自己名片,請來本城的紳商、知名的老人,恭送李英、白潔回家。

    使全城的人都知道白潔、李英是好人。

    白潔、李英見了白母,悲喜交加,紳商告辭。

    母子三人重聚,哥倆把事情說完,才跟老太太商量:“娘啊,弟弟已然回家,事情總算過去,孩兒尚有未了之事,必須幫助孫班頭把陸寅解回雲南府,洗刷兩家先人的清白。

    然後孩兒接您兒媳孫男女,來常德府居住,我和弟弟好好孝順您老人家。

    ”安人自是高興。

    左胳膊劉三爺夫妻聽訊趕來,李英也給道謝,從此跟劉三交了朋友。

    李英吃完飯,囑咐兄弟看家,然後來到衙門跟孫亮相見,才知道金知府出了火票,調城守營二百官兵,以及三班人役,到陸家堡捉拿大盜陸豐。

    陸豐沒拿到,案後訪查,緝查歸案。

    全部家财充公入庫,以助善舉,倒也不錯。

     孫、李二人商定,提出陸寅上了囚車,金知府給撥了十六名兵丁,押送陸寅直奔雲南府,囑咐一路上嚴加防範。

    今天就走在沅江的江堤下邊,往西是一段山溝,南邊是大片的竹林,湛青碧綠。

    這個地方叫青竹塘冷風嘴。

    李英告訴孫亮:“老班頭,這個地方十分兇惡,加點小心。

    ”這些日子孫亮感到李英為人忠厚,能為又好,而且心細如發,有了李英,孫亮省了心。

    他想啊:這個年輕人老成練達,将門虎子,不愧是李光輝的跨竈佳兒!自己六十多歲,已是風燭殘年,此番能平安回家,還鄉告老,一定保舉李士鈞為八班總役。

    孫亮打定主意,所以李英說什麼,他準聽從。

    正往前走,隻見江堤之上嗆亮亮鑼聲震耳,順着沅江江堤以内,唿啦啦撞出足有一百多名喽羅,各持腰刀,喊殺連天。

    竟有大膽賊人,在冷風嘴劫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