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老劍客松林管閑事 李士鈞落難常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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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後出書房,進二門,在桌子北邊木椅上坐着一位老媽媽,白發蒼蒼,慈眉善目,上身穿藍布褂,下穿青裙兒,看不見腳。

    白潔一指李英:“娘啊,這就是我的哥哥,雲南李英李士均。

    ”跟着一回頭兒:“哥哥,這就是咱們的老娘。

    ” 李英搶步近前,推金山倒玉柱,磕頭就拜:“老娘在上,孩兒李英與娘親叩頭。

    ”老太太本意就是要看李英的相貌,所謂鑒貌辨色,觀其外知其内。

    李英從外面一進來,老太太一看他,步履從容,氣度安詳,一團正氣,雖是武夫可文質彬彬,一看就是有家教的規矩人。

    老太太立刻叫白玉如:“潔兒,快快扶起你哥哥。

    ”老安人面帶微笑:“我兒請起來,坐下談話。

    ”李英趕緊答言:“孩兒遵命。

    ”李英起來,在老太太旁邊的兀凳上偏身坐好。

    老媽媽細問:“我兒家在何方?”李英欠身回答:“孩兒祖居雲南府東門裡。

    ” “家中尚有何人,父母可曾在堂?做何營生,老身敢問?”“先父母已棄世多年。

    在世之時,在雲南府東門裡開了個雙盛镖局,業已關閉多年。

    現在家中尚有您兒媳,一雙孫兒孫女,孩兒的事情一時難以對母親說明。

    隻是孩兒為訪仇人來到此地,夜遇仇人,遭了暗算,誤中镖傷。

    若非兄弟搭救,早已不在人世。

    今又蒙娘親相留養傷,再造之恩,孩兒粉身碎骨也難答報。

    ”老安人長歎一口氣:“唉!孩子,見你舉止談吐,知道你很有家教。

    這次逢兇化吉,是你父母好善所緻,我母子有何功勞可言?不瞞你說,你義父去世尚早,沒有三親六故,我對于你兄弟未免放縱驕慣。

    今既與你為友,望你替為娘好好教育。

    今日我把你兄弟托付給你,希望你記住為娘的話才是。

    ”說完,讓白潔拿出兩卷布頭,二十兩紋銀,送給李英做見面禮。

     這一天晚上,白潔睡不着覺,三更啦,又到書房找兄長論武,一看屋裡黑着燈兒,房門虛掩,心想哥哥累啦,不要驚動啦。

    剛要走,又一想不對呀,兄長是個細人,怎麼睡覺不關房門兒?我還是喚醒他為是。

    便低聲喊道:“哥哥,您睡了嘛?”連叫數聲,無人答應。

    白潔推門進來,摸着火種點着了燈,一看屋裡收拾得很清潔,衣服鞋襪都疊放得十分整齊,就是兄長不知哪裡去了。

    白潔走到臨街的大門,一看也關得很嚴緊。

    又到廁所去看,全沒有。

    可早晨到書房一看,李英沉沉大睡,等李英醒來,白潔搭茬着問他。

    李英一笑道:“兄弟知道愚兄是綠林人,你千萬不要對我疑心,認為我背着母親兄弟夜至别家,非偷即盜,那你可就想錯啦。

    綠林人最講義氣二字,即便萬不得已的時候,我與賢弟是手足桑梓之情,鄉裡之義,就沖你,也永遠不會動常德府一草一木,哪有在賢弟家鄉做歹的道理呀1白潔點點頭。

    李英又提:“先頭劣兄身中毒镖,是仇人暗算。

    可我哪兒來的仇人,因何結仇?又為什麼背井離鄉,抛了你嫂嫂侄男女來到湖南?現在為什麼晚上出去?這些個你都急于要知道。

    無奈不能現在說給你聽,現在說了也沒好處。

    請賢弟相信愚兄是個懂禮的血性漢子,永遠也不會違禮而行。

    你想想,我要把事情告訴你,一旦外漏,到那時候不是你洩漏的也成了你洩漏的。

    所以你别再開口,我也不再提,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白潔聽完點頭答應。

     從這天起,白潔不再提啦。

    這天吃完早飯,李英出去買了一些使用之物,等回到書房,白潔不在,心想到後院内宅給老娘請個安,就勢問問玉如幹什麼去啦。

    這樣,李英來到内院上房門前:“娘在屋裡嗎?”挑簾子進上房,先給鄭老安人請安,然後問安人:“兄弟到什麼地方去啦。

    ”“嗨,你還不知道啊,跨院有兩間功房,他去練武啦。

    ”“啊,兄弟還練武哪?”“别提啦,剛才他跟我說,自從你來家中之後,高興的把武藝忘了練啦。

    我跟他說,古人樂以忘憂,樂以忘食,你這是樂以忘練。

    這不剛洗完臉就去啦。

    ”李英知道白潔好武,可不知道他會武藝,更不知道他是哪一門兒的,想到跨院看看。

    告辭出來奔夾道兒,有個月亮門兒,進了門,院子裡靜靜悄悄。

    有兩間東房,房門掩着。

    李英聽見屋裡,噗噜,噗噜,像捉雞似的。

    他慢慢地來到屋門外,從門縫兒往裡看。

    白潔脫了個光膀,辮子盤起來,手裡拿着一杆蠟杆兒槍,叭叭叭地正擰哪!李英看出他是六合槍的套路,可一點兒功夫沒有。

     看他練得籲籲做喘,大汗直流,還是直眉瞪眼地練,李英又可疼又可氣。

    氣得是不會假充會,疼的是把身體練壞可是一輩子大事。

    李英心說:這哪是練武藝?簡直是受大罪呀!李英等白潔把氣喘勻靜了,在門外痰嗽一聲。

    白潔一聽是兄長,趕忙把槍放在地上:“喲,哥哥來啦。

    ”伸手把門開開。

    李英進來沖着白潔一笑:“兄弟,練得好槍法呀?”白潔聽兄長誇獎,心裡好痛快:“哥哥,小弟這趟槍叫六合槍,實受高人的傳授,小弟也确實下了相當的功夫,才練得不錯了。

    說真的,五冬六夏也真不容易。

    您在門外看了半天啦,您是大行家,您看還可以嗎?”李英一聽還自誇其得哪!便沖着白潔微笑不語。

    白潔怔啦:“哥哥,您笑得我直發毛,難道不好嗎?”“賢弟,愚兄不是譏笑你,也不是戲言,我真不當說,你這功夫隻占兩個‘三’字。

    ” 李英左手伸出來三個手指,反複擺動說:“你這功夫練好了費飯,練不好把身體就搭上啦。

    ”“啊,那您怎麼說兩個‘三’字?”“嗨!賢弟這兩個‘三’字,就是從生下來練三天,練到死後接三天,都白費勁哪。

    ”玉如一聽,臉上有點不高興,就問:“哥哥,您說小弟功夫不成,怎麼練才成啊?”李英忙回答道:“你也别多心,也别灰心喪志,有道是破釜沉舟,苦心人不負有心人,但是,你既不得其門,也不得其法。

    這樣吧,我把練槍的規矩說一說,再給你練趟槍看看。

    槍乃軒轅皇帝所留,槍為左兵之祖,大刀乃右兵之帥。

     凡是練槍的武師,都要講規矩,穿上長大的衣衫,沒有像你這光着脊梁練的。

     還有練槍專講槍點槍眼,所謂槍走一條線。

    可我在外邊聽你練槍就跟捉雞似的,連個槍點都沒有,這不是瞎鬧嗎?我說賢弟你不信,我練趟槍法你看看。

    “ 說着,李英食指拇指一捏槍,平着就把槍拿起來。

    就這一下,白潔的眼睛都直啦。

    李英左手一搭槍杆:“賢弟,快穿好衣服,我給你練趟槍。

    ”白潔高興,辮子放下來,長衫穿好,往旁邊兒一站,就看李英左腿崩右腿弓,二目凝神,陰陽把一合,噗噜噜一顫槍,真像玉蟒翻身,金龍探抓,一紮眉心二鎖喉,三紮肩肘四勾頭,五胸六肋七雙腿,八九十狸貓撲鼠,霸王卸甲金雞亂點頭。

    裡潦外滑,崩砸窩挑,吞吐撤放,槍招完全展開。

    開始一招一式白潔還看得出來,後來隻見一片槍尖兒,遍體紛紛如飄瑞雪。

    白潔感到眼花缭亂,驚訝萬分,李英練的是李家家傳的秘譜,三十六手絕命連環槍! 李英練完收住招數,氣不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