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飛觞流泉座上驚豪客 畫龍賈禍林邊鬥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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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追上這個殺害大镖頭的仇人,和他拼命。

     他可不估量估量,連大镖頭都不是人家對手,自己能有多大能耐?但一個人到了急怒攻心的時候,那會顧慮得這塺多? 他掄刀追進松林,亂奔亂竄,四面一找,那有半點人影? 他這時兩眼噴火,人像瘋了似的,右手單刀亂舞,向松林中猛砍一陣,枝柯針葉,被他砍得滿天亂飛。

     湊巧從樹隙中吹進一陣涼風,使他心神微感清爽,目光所及,猛見前面一株合抱大松樹上,好像被人用刀削去了一塊,隐約劃着标記,他定了定神,走近一瞧,不由大吃一驚,原來樹皮削去的地方,有人用木炭畫着一條盤踞的黑龍。

     趙騰彪追随神箭金刀闖蕩江湖,對黑白兩道的各種暗記,那有不識之理?這條盤踞的黑龍,不是在長江上下遊極負盛譽的黑龍幫嗎? 難道這件案子,就是黑龍幫幹的好事? 不是他們,又有誰來!冤有頭,債有主,大镖頭你英靈不遠,有了主兒,還怕報不成仇嗎? 他小心翼翼的用單刀截下這塊畫有黑龍标記的樹身,揣入懷中,回身走出林去,含淚背起褚大镖頭屍體,躍上馬背,疾馳而去。

     這幾個蒙面人,到底是誰呢?讀者也許急于想知道,且容作者抽空一叙。

     原來雙頭鼠王三元,水蛇何成蛟,和在高淄縣做案後已被當場格殺的山貓任大,白日鬼杜五四人,早年都拜在太行山大雄禅寺赤發尊者門下,隻因這幾個寶貝,好高骛遠,練武不專,平日又粗心大意,容易惹事,不為赤發尊者所喜。

     赤發尊者門下雖然良莠不齊,但禦下極嚴,門下僧俗弟子,都畏之如虎。

     尤其是一班俗家弟子,進門較遲,全由大師兄黃面頭陀代師授藝。

     這四人善于奉承,對大師兄極為殷勤巴結,平日深得黃面頭陀迥護。

     在山上待了幾年,終因得罪不少同門,離開師門,所以與其說是技成下山,倒不如說被逐出門來得恰當。

     這四人離開師門,就在北方混了幾年,犯案累累,站不住腳,才由黃面頭陀介紹他們投奔威震長江的黑龍幫。

     可是四人賊性難改,起初雖懔于幫規,不敢胡來,慢慢的故态複萌,終于在莴淄縣做了奸殺案件,那山貓任大、白日鬼杜五,喝得爛醉如泥,被捕頭們當場格殺,水蛇何成蛟也成了擒。

     雙頭鼠真不愧雙頭鼠,他一瞧情形不對,獨個兒落荒而走,心中可明白黑龍幫中的兄弟,不準在外犯奸殺擄掠的案子,這下如何還敢回去? 他躲躲藏藏的混了半年,暗中糾合歹徒,乘機劫獄,同時放出許多囚犯。

     他和水蛇何成蛟,又夜入官署,殺了上官靖夫婦和嶽敦儒三人。

     何成蛟好色如命,一眼看到豆蔻年華的上官錦雲,亭亭玉立,婀娜多姿,那得不直了眼?當下随手挾起,劫了出來。

     他兄弟兩人知道這件事情業已鬧大,官家的海捕公文,雖不在他們眼裡,可是犯了黑龍幫的幫規,卻非同小可! 于是帶着上官錦雲,連夜北逃,在山東住了幾個月,一打聽,果然黑龍幫因自己連犯幫規,影響聲譽,已派了幾名高手,查探自己下落,要以幫規治罪。

    這一下直吓得兩人六神無主,茫茫江湖,竟有無處投奔之感。

     還是王三元想起自己師門,在江湖上的威望,不如到太行山腳下,找個偏僻之處住下,或可平安無事,這又帶了上官錦雲渡河北上,隐匿下來。

     上官錦雲被兩人強持着東西奔波,自然是苦不堪言,兩個賊子,心懷叵測,都想染指,卻變成互相監視,誰都沒法下手,加上終日惶惶,擔心黑龍幫追緝,才算她幸免于難。

     這日兩個賊子聽得沸沸揚揚的傳言,說什麼安義镖局的褚大镖頭,從開封接了一筆價值連城的紅貨,前往京師。

     雙頭鼠王三元心中一動,暗忖:“神箭金刀褚耀庭的老子,金刀褚瑞芳,在江湖上交遊廣闊,友好中能手極多,如果自己兄弟,能把這筆紅貨劫了下來,移禍江東,按到黑龍幫頭上,讓他們兩下攪個天翻地覆,對自己兩人的事,就再無暇顧及了,隻是神箭金刀,也非好惹,如何才能到手擒來呢?” 兩人一商量,隻有上一趟大雄禅寺,請大師兄蕡面頭陀出場不可,兩人也有自知之明,如果說明原委,黃面頭陀決不肯答應,倒不如激他一激,以他的火燥脾氣,準受不住,計議定當,第二天就上太行山去。

     到了大雄禅寺,湊巧赤發尊者有事出去了,兩人拜見大師兄,黃面頭陀數年不見師弟,就問他們這幾年混得可好? 兩人欲言又止,嗫嚅的說了半天,才勉強迸出一個好來。

    黃面頭陀是個心急如火的人,見兩個師弟說聲好有這麼困難,早就不耐,說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師兄我可不是外人,有什麼說不得的?” 水蛇何成蛟叫了聲“大師兄”,忍不住滿腹委屈,流下淚來。

     黃面頭陀昔日代師授藝,他們又吹拍得法,自然感情深厚,心想大概師弟們受了人家欺侮,當下一張黃慘慘的臉上,露出十分關心的神氣,問道:“師弟,到底受了誰的鳥氣,隻管說出來,自有師兄我替你們作主。

    ” 雙頭鼠王三元凄然的道:“大師兄,這事說起來話長,當日小弟等四人,承大師兄介紹,投奔黑龍幫,誰知黑水龍王夏幫主見了大師兄的信,就問裡邊的人,說這黃面頭陀是誰?他裡邊的人說大師兄是赤發尊者的大弟子,誰知不說還好,這一說,他冷笑道:‘我道是誰?老夫和赤發尊者,雖有數面之緣,那時,他還是個小沙彌呢,難道現在闖出這麼一點萬兒,就向老夫大不剌的寫起信來,連赤發尊者一起算上,有多少道行?還不是仗着枯木和尚的一塊招牌罷了,好罷!人家說然來了,就着他們留下,以觀後效。

    ’” “師弟!這話可當真。

    ”黃面頭陀滿臉憤怒,又有點懷疑的問兩位師弟。

     “我們怎敢在大師兄面前扯慌?”雙頭鼠王三元聳着肩一本正經的回答。

    接着又道: “我們四人,因是大師兄所介,好壞總關連着大雄寺,這才任勞任怨,在所不辭,那知幫中的人,因咱們初到時,夏幫主十分冷淡,所以連一般弟兄也就瞧不起了。

    前年咱們兄弟四人奉了幫主之命,打劫高淄縣一家富有人家,得手之後,就不準我們回到湖中,叫我們自己在外邊暫避風頭,第二天就被大批捕頭包圍,任師弟、杜師弟當場重傷死亡,何師弟也被擒住……” 黃面頭陀問道:“他們兩個死了?” 王三元點了點頭道:“當時隻有小弟一人得脫,就連夜趕回石臼湖,卻見不到夏幫主,兄弟們在背後,話可更難聽:‘黃面頭陀代師授藝,教出來的還會有什麼高明腳色,他自己懂得幾手三腳毛?這次失風,真給咱們黑龍幫丢人。

    ’小弟因何師弟還在獄中,隻好忍氣吞聲,裝作沒聽見,想請幫中設法營救,可是一連幾天,都見不到幫主,也沒有一個人理會。

     這才離開石臼湖,到處奔走約了幾個好友,才把何師弟營救出來,隻怪當時沒有回到幫裡去,其實這事情鬧大了,也恐怕連累到幫裡,才遠走高飛,避一避風頭。

    那知黑龍幫給我們兩人,按上了背叛幫規的罪名,派出高手,要擒回去處死,而且揚言……” 雙頭鼠王三元說到這裡,又故意吞吞吐吐的停了下來。

     黃面頭陀急問:“他們揚言,說些什麼,你隻管說出來。

    ” 雙頭鼠苦着臉望了何成蛟一眼,才道:“他們揚言要大師兄把小弟兩人交出去,否則就會大興問罪之師。

    小弟一得到這個信息,就趕緊到這裡來報信。

    不瞞大師兄說,小弟在幫中耽了多年,他們聲勢浩大,能手如雲,萬萬惹他們不得,所以……所以想勸勸大師兄,最好暫時避一避風頭再說。

    ” 他兩人這麼一說,可把黃面頭陀氣得更臉同黃蠟,猛的一拍茶幾,嘩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