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發利市财食兼收 恃精詳金銀兩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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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說起? 這個拐子是廣東肇慶府高安縣人,姓貝,名喜,并無表字,隻有一個别号,叫做貝去戎。

    為什麼有這個别号?隻因此人之父原以偷摸治生,是穿窬中的名手,人見他來,就說個暗号,道:“貝戎來了,大家謹慎!” “貝” “戎”二字合來是個“賊”字,又與他姓氏相待,故此做了暗号。

    及至到他手裡,忽然要改弦易轍,做起跨竈的事來,說:“大丈夫要弄銀子,須是明取民财,想個光明正大的法子弄些用用。

    為什麼背明趨暗,夜起晝眠,做那鼠竊狗偷之事?” 所以把“人俞” 改做“馬扁”,“才莫”翻為“才另”,暗施谲詐,明肆诙諧,做了這樁營業。

    人見他别創家聲,不仍故轍,也算個亢宗之子,所以加他這個美稱。

    其實也是褒中寓刺,上下兩個字眼究竟不曾離了“貝戎”。

    但與乃父較之,則有異耳。

     做孩子的時節,父母勸他道:“拐子這碗飯不是容易吃的,須有孫龐之智,贲育之勇,蘇張之辯,又要随機應變,料事如神,方才騙得錢财到手。

    一着不到,就要弄出事來。

    比不得我傳家的勾當是背着人做的,夜去明來,還可以藏拙。

    勸你不要更張,還是守舊的好。

    ”他拿定主意,隻是不肯,說:“我乃天授之才,不假人力。

    随他什麼好漢,少不得要堕人計中。

    還你不錯就是。

    ”父母道:“既然如此,就試你一試。

    我如今立在樓上,你若騙得下來,就見手段。

    ”貝去戎搖搖頭道:“若在樓下,還騙得上去。

    立在上面,如何騙得下來?”父母道:“既然如此,我就下來,且看用什麼騙法。

    ”及至走到樓下,叫他騙上去。

    貝去戎道:“業已騙下來了,何須再騙。

    ”——這句舊話傳流至今,人人識得,但不辨是誰人所做的事,如今才揭出姓名。

    ——父母大喜,說他果然勝祖強宗,将來畢竟要恢宏舊業,就選一個吉日叫他出門,要發個小小利市,隻不要落空就好。

     誰想他走出門去,不及兩三個時辰,竟領着兩名腳夫,擡了一桌酒席,又有幾兩席儀,連台盞杯箸,色色俱全,都是金鑲銀造的。

    擡進大門,秤了幾分腳錢。

    打發來人轉去。

    父母大驚,問他得來的緣故。

    貝去戎道:“今日乃開市吉期,不比尋常日子。

    若但是腰裡撒撒,口裡不見嗒嗒,也還不為稀罕。

    連一家所吃的喜酒,都出在别人身上,這個拐子才做得神奇。

    如今都請坐下,待我一面吃,一面說,讓你們聽了都大笑一場就是。

    ”父母歡喜不過,就坐下席來,捏着酒杯,聽他細說。

    原來這桌酒席是兩門至戚初次會親,吃到半席的時節,女家叫人撤了送到男家去的。

    未經撤席之際,貝去戎随了衆人立在旁邊看戲,見他吃桌之外另有看桌,料想終席之後定要撤主送他,少不得是家人引領,就想個計較出來。

    知道戲文鬧熱,兩處的管家都立在旁邊看戲,決不提防。

    又知道隻會男親,不會女眷,連新婦也不曾回來。

    就裝做男家的小厮,闖進女家的内室。

    丫鬟看見,問他是誰家孩子。

    他說:“我是某姓家僮,跟老爺來赴席的。

    新娘有句說話,叫我瞞了衆人說與老安人知道。

    故此悄悄進來,煩你引我一見。

    ”丫鬟隻說是真,果然引見主母。

    貝去戎道:“新娘緻意老安人,叫你自家保重,不要想念他。

    有一句說話,雖然沒要緊,也關系府上的體面,料想母子之間決不見笑,所以叫我來傳言。

    ”她說:“我家的伴當,個個生得嘴饞,慣要偷酒偷食,少刻送桌面過去,路上決要抽分,每碗取出幾塊,雖然所值不多,我家老安人看見,隻說酒席不齊整,要譏诮她。

    求你到換桌的時節,差兩個得當用人把食籮封好,瞞了我家伴當,預先挑送過門,省得他弄手腳。

    至于擡酒之人,不必太多,隻消兩個就有了。

    連帖子也交付與他,省得嘈嘈雜雜,不好款待。

    ”那位家主婆見他說得近情,就一一依從,瞞了家人,把酒席送去。

    臨送的時節,貝去戎又立在旁邊,與家主婆唧唧哝哝說了幾句私話,使擡酒的看見,知道是男家得用之人。

     等酒席擡了出門,約去半裡之地,就如飛趕上去道:“你們且立住。

    老安人說:還有好些菜蔬,裝滿一屜食籮,方才遺落了,不曾加在擔上,叫我趕來看守,喚你們速速轉去擡了出來。

    ”家人聽見,隻說是真,一齊趕了回去。

    貝去戎張得不見,另雇兩名腳夫,擡了竟走。

    所以擡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