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權貴失便宜棄頭顱而換卵 閹人圖報複遺尿溺以酬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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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惡貫滿盈,該當敗露,到奸迹訪完之日,恰好就弄出事來。

    自從楊繼盛出疏劾奏嚴嵩十罪五奸,皇上不聽,倒把繼盛處斬。

    從此以後,忠臣不服,求去的求去,複參的複參,弄得皇上沒有主意,隻得暫示威嚴,吩咐叫嚴嵩緻仕,其子嚴世蕃、孫嚴鹄等,俱發煙瘴充軍。

    這些法度,原是被群臣聒絮不過,權且疏他一疏,待人言稍息之後,依舊召還,仍前寵用的意思。

    不想倒被個小小忠臣塞住了這番私念,不但不用,還把他肆諸市朝,做了一樁痛快人心之事。

     東樓被遣之後,少不得把他随從之人都發在府縣衙門,讨一個收管,好待事定之後,或是入官,或是發還原主,汝修到唱名之際,就高聲喊叫起來,說:“我不是嚴姓家僮,乃沙府中的内監,沙公公既死,自然該獻與朝廷,豈有轉發私家之理?求老爺速備文書申報,待我到皇爺面前自去分理。

    若還隐匿不申,隻怕查檢出來,連該管衙門都有些不便。

    ”府縣官聽了,自然不敢隐蔽,就把他申報上司,上司又轉文達部,直到奏過朝廷,收他入宮之後,才結了這宗公案。

     汝修入禁之後,看見宮娥彩女所用的雲油香皂及腰間佩帶之物,都有“萃雅樓”三字,就對宮人道,“ 此我家物也。

    物到此處,人也歸到此處,可謂有緣。

    ”那些宮女道:“既然如此,你就是萃雅樓的店官了。

    為什麼好好一個男人,不去娶妻生子,倒反閹割起來?”汝修道:“其中有故,如今不便細講。

    恐怕傳出禁外,又為奸黨所知,我這種冤情就不能夠伸雪了。

    直等皇爺問我,我方才好說。

    ”那些宮人聽了,個個走到世宗面前搬嘴弄舌,說:“新進來的内監,乃是個生意之人,因被權奸所害,逼他至此。

    有什麼冤情要訴,不肯對人亂講,直要到萬歲跟前方才肯說。

    ”世宗皇帝聽了這句話,就叫近身侍禦把他傳到面前,再三訊問。

    汝修把被閹的情節,從頭至尾備細說來,一句也不增,一字也不減。

    說得世宗皇帝大怒起來,就對汝修道:“人說他倚勢虐民,所行之事,沒有一件在情理之中,朕還不信。

    這等看來,竟是個真正權奸,一毫不謬的了!既然如此,你在他家立腳多時,他平日所作所為定然知道幾件,除此一事之外,還有什麼奸款,将來不利幹朝廷、有誤于軍國的麼?”汝修叩頭不已,連呼萬歲,說:“陛下垂問及此,乃四海蒼生之福、祖宗社稷之靈也。

    此人奸迹多端,擢發莫數。

    奴輩也曾系念朝廷,留心伺察。

    他所行的事雖記不全,卻也十件之中知道他三兩件。

    有個小小經折在此,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才敢記在上面。

    若有一字不确,就不敢妄渎聽聞,以蹈欺君之罪。

    ” 世宗皇帝取來一看,就不覺大震雷霆,重開天日,把禦案一拍,高叫起來道:“好一個楊繼盛,真是比幹複出,箕子再生!所奏之事,果然一字不差。

    寡人誤殺忠臣,贻譏萬世,真亡國之主也。

    朕起先的意思,還宴暫震雷霆,終加雨露,待人心稍懈之後,還要用他。

     這等看來,‘遣配’二字不足以盡其辜,定該取他回來,戮于市朝之上,才足以雪忠臣之憤,快蒼生赤子之心!若還一日不死,就放他在煙瘴地方,也還要替朝廷造禍,焉知他不号召蠻夷,思想謀叛?”正在躊蹰之際,也是他命該慘死,又有人在火上添油。

    忽有幾位忠臣封了密疏進來,說:“倭夷入寇,乃嚴世蕃所使,賄賂交通者,已非一日,朝野無不盡知。

    隻因他勢焰熏天,不敢啟口。

    自蒙發遣之後,民間首發者紛紛而起,乞陛下早正國法,以絕禍萌。

    ”世宗見了,正合着悔恨之意,就傳下密旨,差校尉速拿進京,依拟正法。

     汝修等他拿到京師,将斬未斬的時節,自己走到法場之上,指定了他痛罵一頓。

    又做一首好詩贈他,一來發洩胸中的壘塊,二來使世上聞之,知道為惡之報,其速如此,凡有勢焰者切不可學他。

    既殺之後,又把他的頭顱制做溺器。

    因他當日垂涎自己,做了這樁惡事,後來取樂的時節,唾沫又用得多,故此償以小便,使他不緻虧本。

    臨死所贈之詩,是一首長短句的古風,大有益于風教。

    其詩雲: 汝割我卵,我去汝頭;以上易下,死有餘羞。

     汝戲我臀,我溺汝口;以淨易穢,死多遺臭。

     奉勸世間人,莫施刻毒心。

     刻毒後來終有報,八兩機謀換一斤。

     〔評〕 凡作龍一陽一者,既以身為妾婦,則所存之人道原屬贅瘤,割而去之,誠為便事。

    但須此童自發其心,如初集之尤瑞郎則可。

    東樓不由情願,竟爾便宜行事,未免過于殘忍,無怪小權之切齒腐心。

    予又笑其泾渭不分,使宮刑倒用,是但有奸雄之勢力,而無其才與術者也。

    若使真正奸雄,必以處小權者處金、劉,使據有龍一陽一之人頓失所恃,不特自快其心,亦可使傾都人士頌德歌功,謂東樓一生亦曾做一樁痛快人心之事。

    惜乎見不及此,而使名實俱喪,成其為東樓之惡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