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鄉遠征人有夢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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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用沉默譏嘲着女子。

     “但是,荒城,從此是一座空城。

    ” 女子發出一聲悲吟,沖出了大帳。

     大帳之外,是滿營甲兵。

     刀劍出鞘,冷森森地架在俘虜的脖子上。

    這些俘虜,全都帶着傷,帶着痛。

     每一個她都認識。

    他們看到她的時候,暗淡的眼眸中突然射出驚喜的光芒,似乎隻要她在,他們就一定能得救。

     但,她又如何救他們? 她擡頭,遠遠看去,荒城中升起一陣烽煙。

     這座沒有城牆的城池,已被攻破。

     就在她跟俺達汗進行冰狼死鬥的時候。

     ——她若勝了,便不會有任何一騎兵馬踏足荒城。

    可正在勝負未分時,荒城已然淪陷! 如此,他不算背信。

     可她又如何向這些跟随她浴血奮戰的百姓交代? 她腦海中不禁響起了她離開時的話語。

     “相信我,我再回來時,一定會帶給你們自由。

    ” 但現在,荒城就在眼前,她卻永遠無法回去。

     荒城中的百姓,全都做了俺達汗的階下囚。

     他怎能這樣! 女子發出一聲悲鳴,身子忽然化成一團風,沖進了金帳。

     铮然聲響,一柄劍自她手中閃現,劍風飒然,如青鶴飛舉,托着她冉冉升起,攻破純白色的大帳,向帳内撲去。

     這純白色,是天下最污穢的顔色。

     把汗那吉眼中閃過一陣驚恐,他一聲呼喝,命令士兵護住俺達汗,随手掣出腰刀,一刀向女子劈去! 女子不躲避,不還擊,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把汗那吉一刀斬下,片片水紅灑落,女子已如穿花之蝶,飄墜到俺達汗面前。

     清鶴劍飛舞,向俺達汗當頭斬落。

     俺達汗巋然不動,緩緩為自己斟着下一杯酒。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如一記重錘,擊中女子的心房。

     “我若死去,他們必将全部為我殉葬!” 劍風倏然止息,哐啷聲響,清鶴劍脫手墜落。

     女子無助地跪在地上。

     她所有的堅強、鎮定、從容都随着這柄名劍一起隕落。

    荒城百姓浴血的面容在她眼前浮動,化為最淩厲的刀斧,一寸寸淩遲着她的心。

     她雙眸擡起,卻已沒有了當初對抗俺達汗的沉着: “究竟怎樣、究竟怎樣你才能放過他們?” 俺達汗停住手上的動作。

     他自上而下,凝視着這個女子。

     數日前,正是她,率領着一群烏合之衆,對抗他十萬大軍。

    讓這座廢棄的城池,差點成為他累累功勳中唯一的恥辱。

     片刻前,也是她,裹着一襲黑色鬥篷,孤身走入他的營帳。

    以羸弱之身,抗逆他王者的尊嚴。

     而如今,她終于褪去了一切堅強、勇敢、莊嚴。

    回歸為一束五月新蓮,柔弱得讓人隻想毀去。

     但她體内又藏着那麼多力量,輕易能觸及别人的心。

     她能夠掃盡那些荒涼與寂寞麼?她能否破解王者之困惑? 俺達汗的目光,鎖在她孱弱的肩上。

     他冷冷道:“我要你,做我的奴隸。

    ” 女子驟然一驚,雙眸擡起,驚恐地看着俺達汗。

     俺達汗的目光沒有半分退讓:“用你自己,來換他們。

    ” 女子頭垂下,随即倏然擡起。

     “隻要我留下,你就會放了他們麼?” 俺達汗淡淡笑了笑。

     “隻要你一日在我身邊,荒城便一日是自由之城。

    ” 女子緊緊咬住嘴唇。

     她的姿态,她的言談,都與他見到過的女子完全不同。

    在他的威嚴下,她們隻有驚恐,隻會将他當作王者來仰望、侍奉。

    但她,卻隻身站在危城前,抗逆着他的目光,那麼柔婉,那麼慈悲,也那麼堅強。

     握箭挽弓的那一刻,夕陽靜靜照她的臉上,她就像是握着蓮花降臨的天女,給這個蒼涼的世界,帶來幸福、甯靜。

     她折斷三隻箭,卻将它們插入了王者的心中,造成永遠無法磨滅的痛。

     “為我斟酒。

    ” 女子靜默地捧起酒壺,卻久久沒有斟下。

     不知為何,俺達汗心中有淡淡的刺痛。

    他竟有一陣莫名的沖動,幾乎立即命令把汗那吉将荒城的百姓全都放了。

    王族的未來算得了什麼,這一刻,他隻想成全這個女子眼中的凄楚。

     但他壓抑住了自己的想法,冷冷地注視着女子。

     她,隻是他的俘虜。

     “你叫什麼名字?” 他從未問過女人的姓名,正如他從未這麼鄭重地對待過任何一個女子。

     “……相思。

    ” 俺達汗輕輕颔首,等待着。

    他知道,她一定會将葡萄美酒,斟入他的酒杯。

     一名偏将悄悄走了進來,跪秉道: “啟禀大汗,國師重劫求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