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百八十八 雜傳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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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心盡力,體貼我的苦衷,因而委屈地成全婚事,那麼即使我死去了,也會像活着的時候那樣高興。

    或許是通達的人,把一切事情都看得很随便,忽略小的方面,而隻看大的方面,把婚前結合看作醜行,把脅迫訂的盟約看作可要挾的條件,那麼我形體雖然消失,但誠心也不會泯滅。

    憑着風借着露,我的靈魂還會跟在你的身邊。

    我生死的誠心,全表達在這信上面了。

    面對信紙我泣不成聲,感情也覺得抒發不出來。

    隻是希望你千萬愛惜自己,千萬愛惜自己。

    玉環一枚是我嬰兒時帶過的,寄去權充您佩帶的東西。

    ‘玉’取它的堅固潤澤不改變。

    ‘環’取它的始終不斷;加上頭發一縷,文竹茶碾子一枚。

    這幾種東西并不值得被看重,我的意思不過是想讓您如玉般真誠,也表示我的志向如環那樣不能解開。

    淚痕落到了竹子上,愁悶的情緒像纏繞的絲。

    借物表達情意,永遠成為相好。

    心近身遠,相會沒有機會了。

    内心的憂郁也許會與你千裡相會合。

    請你千萬愛惜保護自己。

    不要把我老放在心上。

    ”張生把她的信給好朋友看了,由此當時有很多人知道了這事。

    張生的好友楊巨源好寫詩填詞,他就把這事作了一首《崔娘》絕句詩:“清潤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銷初。

    風流才子多春思,腸斷蕭娘一紙書。

    ”河南的元稹亦接着張生的會真詩又作才三十韻。

    詩寫道:微微的月光透過窗棂與簾子照入室内,天空也被月色映得有些明亮。

    在月光之下遙遠的天空顯得模糊,低處的樹木也略露出青翠的顔色。

    風吹拂着院中的竹子,聲如龍吟,鸾鳥的歌聲穿過了井旁的桐樹。

    羅绡飄曳像薄霧,身上佩帶的玉飾在輕風中發出響聲。

    儀仗随着‘西王母’,雲中托着‘玉童’。

    夜晚人靜無聲,早晨相會時卻下着僇僇細雨。

    繡鞋上嵌着珠玉一類的飾物,光閃閃的,并繡有不明顯的龍形花紋。

    行走時頭上的鳳形首飾顫動着,羅做的披肩勝過紅色的虹霓。

    從‘瑤華浦’去到‘碧玉宮’。

    因到洛城北面遊覽,偶然的機會遇見了‘宋玉的東鄰女’。

    調戲時,開頭還微微拒絕,實際上心中已默許。

    低頭時像蟬翼似的發髻微微顫動,回來的時候,腳上落了一層灰塵。

    轉過臉來如花之美,如雪之白,上床抱着絲綢被子。

    像鴛鴦那樣脖子相貼舞動,又像翡翠鳥那樣聚在一起歡樂。

    眉上的黛色因羞澀而聚向一邊,嘴唇上的紅色因溫暖已融化。

    呼出的氣像蘭花的蕊那樣香,皮膚滋潤,美好的肌肉很豐滿。

    沒有力氣懶得移動手腕,呈現多種嬌态,喜歡縮着身子。

    流出的汗聚成了一串串汗珠,頭發散亂,呈現閃閃綠色。

    正為千載難逢的相會高興,卻突然聽見已到五更。

    戀戀不舍時産生遺憾,情意纏綿難以結束。

    懶洋洋的臉色露出憂愁的神态,用美麗的語言發誓,說出了肺腑之言。

    贈送玉環表明命運永遠相合。

    留下同心結象征兩心相同。

    夜晚照鏡梳妝,眼淚把臉上的粉都沖掉了,昏暗的燈火下,聽得到遠處蟲子鳴叫的聲音。

    化妝後依然光彩很鮮明,而早晨的太陽也漸漸出來了。

    乘着野鴨回歸洛水,吹箫的人也登上了嵩山。

    衣服上像沾上了麝香,枕頭上滑膩膩還留有紅色。

    密密的塘邊上的草,輕輕飄飛就像沙洲的蓬草。

    彈奏素琴像鶴,仰望天上盼鴻雁歸來。

    大海寬闊難以飛渡,天高,也難飛。

    像朝為行雲的巫山神女一樣沒有固定處所。

    隻有蕭史一個人留在樓中(弄玉已經不知何住)”張生的朋友聽到這事的,沒有不感到驚異的,然而張生的念頭斷了。

    元稹與張生特别有交情,便問他關于這事的想法。

    張生說:“大凡上天差遣的特出的東西,不禍害他自己,一定禍害别人。

    假使崔莺莺遇到富貴的人,憑借寵愛,能不做風流韻事,成為潛于深淵的蛟龍,,我就不能預測她會變成什麼。

    以前殷朝的纣王,周代的周幽王,擁有百萬戶口的國家,那勢力是很強大的。

    然而一個女子就使它垮台了,軍隊崩潰,自身被殺,至今被天下恥笑。

    我的德行難以勝過怪異不祥的東西,隻有克服自己的感情,跟她斷絕關系。

    ”當時在座的人都為此深深感歎。

    以後一年多,崔莺莺嫁給了别人,張生也娶了親。

    一次張生恰好經過崔莺莺住的地方,就通過崔的丈夫轉告崔莺莺,要求以表兄的身份相見。

    丈夫告訴了崔莺莺。

    可是崔莺莺始終也沒出來。

    張生怨恨思念的誠意,在臉色上表現得很明顯。

    崔莺莺知道後,暗地裡寫了一首詩:“自從消瘦減容光,萬轉千回懶下床。

    不為旁人羞不起,為郎憔悴卻羞郎。

    ”最後也未見張生。

    後來又過了幾天,張生将要走了,崔莺莺又寫了一篇斷絕關系的詩:“棄置今何道,當時且自親。

    還将舊時意,憐取眼前人。

    ”從此以後徹底斷絕了音信。

    當時的人大多贊許張生是善于彌補過失的人。

    我常在朋友聚會時,談到這個意思,是為了讓那些明智的人不作這樣的事;做這樣事的人不被迷惑。

    貞元年九月,朋友李公佐,留宿在我們靖安裡住宅裡,我談起了這件事。

    李公佐覺得這件事非常出奇,連連稱道。

    于是我便作了《莺莺歌》來傳播這件事。

    崔氏小名叫莺莺,公佐就以此為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