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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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地反映了中原「初經兵火,屋廬俱燼,屍骸腐朽,白骨累累」的凄殘景象(引文見青宮譯語)。

    特别有意義的是,這個譯語每日都記了從某地到某地的行程,并記錄了見聞,它與宣和乙巳奉使金國行程錄互為發明和補充,對照起來,大有相得益彰之妙。

    如天會五年四月三十日「抵海雲寺。

    五月一日入寺駐馬,王及妃姬皆洗手焚香。

    妃姬輩倩成棣書疏,發願期得還鄉……初二日,王令駐屯一日,共浴溫泉。

    」許亢宗出使金國,也曾經過海雲寺,奉使行程錄第十八程雲:「自來州八十裡至海雲寺……寺去海半裡許,有溫泉二池……」兩相對照,簡直像互為注釋。

    再如天會五年五月「初七日過兔兒渦,初八日渡梁魚渦。

    此兩日如在水中行,妃姬輩雖卧兜子中,駝馬背亦濕透重裳,地獄之苦,無過于此。

    」而奉使行程錄亦雲:「第二十三程,自顯州九十裡至兔兒渦。

    第二十四程,自兔兒渦六十裡至梁魚務(按即梁魚渦,同名異譯)。

    離兔兒渦東行,即地勢卑下,盡皆萑苻沮洳積水,是日凡三十八次渡水,多被溺……」與青宮譯語的「如在水中行」亦可互相印證。

    特别是将到金初都城上京的幾程,由于驿站的變動,青宮譯語所記已與奉使行程錄不同,但卻和稍後的洪皓松漠紀聞所記無不切合。

    如譯語雲:「二十日渡混同江,宿報打孛堇寨。

    二十一日渡來流河,宿阿薩鋪。

    二十二日抵會甯頭鋪,上京在望,衆情忻然。

    」而洪氏雲:上京「三十裡至會甯頭鋪,四十五裡至第二鋪,三十五裡至阿薩鋪,四十裡至來流河,四十裡至報打孛堇鋪……」反方向一看,與譯語所記無不吻合。

    這些,都極有助于對當時地理情況的考察。

    青宮譯語還記錄了女真族的納妾儀式,這對研究女真民俗亦頗有裨益。

     譯語的作者王成棣,又名王昌遠。

    呻吟語雲:「純福帝姬歸真珠大王[設]野馬,後嫁王昌遠,一名成棣。

    」三朝北盟會編卷九八所引靖康皇族陷虜記在純福帝姬下亦注雲:「尚醫官王宗沔男昌遠。

    」這樣,我們除了知道他的别名和其父親的名字外,其它便毫無所知了。

     [三]汴京之陷和開封府狀 靖康稗史收錄了兩種詳記汴京陷落始末的著作,這就是宋人韋承編的甕中人語和金人李天民輯的南征錄彙,同時,還收錄了一個靖康恥辱的見證——開封府狀。

     甕中人語起政和元年冬趙良嗣獻約金滅遼取燕之策,迄靖康二年四月一日宋二帝北遷。

    是書靖康之前所記極簡,隻粗具梗概,靖康之後則按日系事,記載加詳。

    但總的看來,本書與當時的同類著作如靖康要錄、靖康紀聞等相比,仍顯得簡略得多。

    不過,應該強調,本書雖簡略,但絕不翦陋,其記載自有自己的特點。

    如靖康元年正月初十日,本書作了下列記載: 使李梲、鄭望之、高世則至金軍議和,斡離不索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絹緞各一萬端,牛馬各一萬匹;尊金主為伯父;歸燕雲之人;割太原、中山、河間地歸金;以親王、宰相為質。

     而靖康要錄在這一日卻先記了欽宗幾道催括金銀以犒金軍的聖旨和敕,最後,纔作下面這段記載: 上禦崇政殿,引使入對,出斡離不之書進呈,道所以舉師犯中國之意,大抵指陳道君之失。

    聞上内禅,願複講和,乞遣大臣赴軍前議所以和者。

    诏李梲奉使,鄭望之、高世則副之。

    是日,梲至金人軍中,斡離不者南向坐,梲、望之等北面再拜。

    斡離不遣燕人王汭等傳道語言,謂都城破在頃刻,所以斂兵不攻者,徒以上故,存趙氏宗社,恩莫大也。

    今議和,須犒師之物: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絹彩各一百萬疋,駞、騾、驢之屬各以萬計;尊其國主為伯父;凡燕雲之人在漢者悉歸之;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之地;又以親王、宰相為質乃退師…… 對比一下就會看得很清楚,甕中人語的記載,顯然隻是略去了事情的一些細枝末節,但卻突出了影響事态發展的重要因素。

    更值得注意的是,自「十一日诏割三鎮,以康王、張邦昌出質金軍」,并說明「十四日行」之後,作者略去了八九天的記事,直到二十日,纔記雲:「共津運金軍金三十餘萬兩、銀一千二百餘萬兩。

    」對照一下靖康要錄也很清楚,這八九天,不過是宋廷籌措金銀罷了。

    這就是說,作為「甕中人」的作者,所最關注的主要是宋廷和金軍的關系,尤其是金軍的動向。

    具體到當時,宋廷能否滿足金軍的物質要求,直接關系到金軍的下一步行動,從而也直接關系到每個「甕中人」的命運,故作者略去了其它,而獨記宋廷津送金銀的情況,是頗能抓住問題的關節的。

    但是,這并不是說,作者甘願受人宰割,不,作者的态度還是十分明确的,他雖然在書中沒有議論,但他對宋廷的無能,尤其是對金軍的掠奪和燒殺,則一宗也沒有漏記,例如靖康元年十二月欽宗入青城投降以後的全部記事如下: 初五日,虜索馬七千餘匹出城。

     初六日,虜索兵器出城。

     初九日,虜索河北、河東守臣家屬……出城。

     十三日,虜索絹一千萬匹…… 十四日,尚書省吏部、刑部火。

     二十四日,開寶寺火。

     二十五日,虜索國子監書出城。

     二十八日,虜索秘書錄所載古器出城。

     這些記載雖然簡單,但一筆一筆十分清楚,「虜索」的罪行十分突出,充分體現了作者的敵忾心情。

    可以說,本書正是重點通過揭示金軍的罪行,記載了這次圍城始末。

    故其文字雖簡,但内容并不貧乏。

     如果說甕中人語是作者作為被包圍者的「甕中人」,主要從金軍的活動上,記載這次曆史事件的話,那麼,南征錄彙則是作者作為包圍者的「南征」人,主要從宋廷的活動上來記載這次事件。

    兩相結合,正可使我們比較客觀、比較全面地了解這次事件的真像。

     南征錄彙雖然也是以日系事,但在寫法上卻與甕中人語頗不相同。

    錄彙沒有作者的話,全部文字都是從劉同壽聖院劄記、克錫青城秘錄、高有恭行營随筆、趙士先毳幕閑談、阿懶大金武功記、李東賢辛齋随筆,以及無名氏雛鳳清聲、宋遺民憤談和屯翁日錄共九種私人著述中輯錄而來。

    這些輯錄,除個别是編者雜采以上諸書,我們已很難辨别某究竟出自某書外,其它皆每條單引一書,并都注明了出處,具有很高的資料價值。

    本書起天會四年閏十一月二十五日,即金軍攻陷汴京之日,迄次年四月一日宋二帝北遷,比較詳細的記載了金軍兵臨城下,逼迫宋帝投降的整個過程。

     在錄彙所輯錄的九種史着中,大金武功記的作者叫阿懶。

    考金史紀傳,共記有三人叫阿懶,其中除海陵昭妃時序不合可排除外,另兩人,一為宗翰即粘罕弟,漢名完顔宗憲;一為鄧王完顔奭子,又叫阿楞。

    然阿楞未曾參加這次對宋之戰,無由記其武功。

    惟粘罕弟完顔宗憲,金史卷七0本傳說: 宗憲本名阿懶。

    頒行女直字書,年十六,選入學。

    太宗幸學,宗憲與諸生俱谒,宗憲進止恂雅,太宗召至前,令誦所習,語音清亮,善應對。

    侍臣奏曰:「此左副元帥宗翰弟也。

    」上嗟賞久之。

    兼通契丹、漢字。

    未冠,從宗翰伐宋,汴京破,衆人争趨府庫取财物,宗憲獨載圖書以歸。

    朝廷議制度禮樂,往往因仍遼舊,宗憲曰:「方今奄有遼、宋,當遠引前古,因時制宜,成一代之法,何乃近取遼人制度哉!」希尹曰:「而思甚與我合。

    」由是器重之…… 錄彙所引大金武功記亦雲:天會五年三月「初四日,阿懶監押書籍、禮器千五十車北渡陽武,詭立宋帝後幟,觇康王動靜。

    」完全與本傳的記載相吻合。

    這不僅可以坐實大金武功記的作者就是完顔宗憲,而且還可以推定,其所記皆為親身所經曆,又加之他是征宋首領之一的粘罕弟,身分特殊,故其書中多有不見于它書的「内幕」,如上文提及的「詭立宋帝後幟,觇康王動靜」,就屬此類。

    特别是武功記的某些記載,與宋人所記不盡相同,甚至相反,則更足資考證。

    如武功記于天會五年三月十二日記雲:「又敗康王之兵于南華,摧其将宗澤、權邦彥車陣……」對于此事,宋史高宗紀不載,宗澤傳亦無,靖康要錄、靖康紀聞皆不記其事。

    惟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三記雲:「是日,兵馬副元帥宗澤與金人戰于韋城縣……人人争奮,敵大敗,衆首千級,遂得韋城縣。

    敵欲夜襲澤,澤知之,日暮,移軍南華。

    敵果夜至,得空壁,大驚,自是不複出……」與阿懶所記正南轅北轍,格格不入。

    然考三朝北盟會編卷八五所引趙甡之遺史,又可證阿懶所記确有其事,遺史雲: 初,劉浩在相州得戰車法,創造五兩,試之不可運。

    業已造成,浩謂磁州宗澤好作為,輕聽信,乃告假往磁,以戰車绐曰……澤喜……壬寅(按即十二日),領兵推戰車追襲,欲徑入京城下解圍。

    至衛南之北,逢金人伏兵,接戰,金人佯敗,向東趨南華縣。

    澤追至南華,遇金人,兩頭掩擊,官軍大敗。

    戰車大而難運,推駕者苦之,一旦倉卒,皆委而去。

    澤變易衣服,随敗兵隊中,夜奔走得脫…… 值得注意的是,李心傳在我們前引的那段記載之後,亦曾引汪伯彥中興日曆和耿延禧中興記作「考異」,汪、耿二着竟與趙甡之遺史所記完全吻合。

    雖然,李心傳亦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