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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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開口,就提及少林,範子雲不由得回頭瞧去,隻見說話的是個扁臉漢子,年約三旬左右。

     坐在他對面的大概已有四十出頭,是個粗眉大眼,較為壯碩的漢子,聞盲笑道:“虧你在萬家莊待了這麼多年,連報國寺方丈,是少林出身,都沒弄清楚。

    ” 扁臉漢子低哦一聲,笑道:“兄弟又不是和你祁老哥一樣,平日職司,專跑各大門派的,如何弄得清楚每門每派來龍去脈,要不是這趟奉老夫人之命,随你老哥去報國寺迎接慧善大師,我連合肥有個報國寺也不知道呢!” 範子雲心中暗道:“原來這兩人是黃山萬家莊的人,奉命去迎接少林慧善大師的。

    ” 扁臉漢子一面說話,一面拿起酒壺替紫臉漢子面前斟滿了酒,接着道:“祁老哥,這次推舉盟主,聽說夏大俠呼聲很高,你看如何?” 紫臉漢子道:“今年的事,還很難說,因為聽說有幾個門派,推舉了三湘大俠于化龍,這就看與會的各大門派公決了。

    ” 扁臉漢子又道:“這兩位都是當代大俠,誰當選都是一樣。

    ” 紫臉漢子微微搖頭道:“隻怕今年的推舉盟主,可能會有麻煩。

    ” “這會有什麼麻煩?” 扁臉漢子奇道:“各大門派推舉的人,有時會有二位和三位,最後以附議的人數多寡作決定,一經決定,大家就同心協力,一緻擁護,不得再有異議,從未發生過争執,這次怎會有麻煩的呢?” 紫臉漢子說道:“兄弟也不清楚,這話是聽少莊主說的,這幾天要莊上的人特别警覺,以防發生意外!” 扁臉漢子道:“那一定是少莊主得到了什麼消息,黑道中人企圖在黃山大會上搗亂了,哼,九大門派集會黃山,誰吃了熊心豹膽,敢在萬家堡來搗亂……” 範子雲正在用心傾聽之際,忽聽較遠的一個座位上,有人間道:“堂倌,金神墩如何走法?” 他如今内功精湛,可以耳聽八方,何等敏銳,這“金神墩”三個字鑽進耳朵,心中不禁一動,急忙回頭看去。

     隻見說話的是個二十來歲的瘦小個子,生成一張皮包骨的黃蠟臉,看去一臉病容,身上穿一件已經洗得發白的藍布長衫,一看就知是個窮困落魄的人,堂倌和他說了路徑,就匆匆下樓而去。

     範子雲跟着站起,會帳下樓,那人已走出十來丈遠,行動顯然有些鬼祟! 範子雲如今疊次遇上事故,江湖經驗也老到了許多,料想那人可能會回過頭來,查看有無跟蹤他的人,因此跨出店門,就立即閃到對街走廊之下,裝出一副行路人的模樣。

    果然那人走沒多遠,腳下忽然一停,很快的回頭朝身後望來。

     範子雲看得暗暗冷笑,愈覺此人可疑,料想必和那隻傳書的飛鴿有關。

     那人查看身後無人,一個轉身,很快舉步走入店去。

     範子雲因相距尚遠,急忙跟了過去,才發現那是一家小客店,隻在門口懸着一塊長方木闆招牌,寫着“如家老店”四個大字。

     範子雲在大街上走了一轉,發現這個鎮甸,茶樓酒肆,共有三四家之多,但客店卻隻此一家。

     想來這三十裡鋪,北離舒城隻有三十裡,南離桐城也隻有三十裡,兩處都是通商大邑,故而中途打尖的人多,落店投宿的人少,除非在附近有事,才會在鎮上落腳了。

    心中想着,也就走了回來,朝客店門口行去。

     這時方是晌午時光,并非投宿的時候,範子雲跨進店門,店夥感到有些意外,連忙迎了上來,陪笑問道:“客官是找人? 還是要住店?“ 範子雲道:“我是在北峽山走迷了方向,昨晚一夜未睡,方才找到這裡,要一間清靜的房間,你們可有上房?” 店夥一聽要住店,臉上笑意更濃,連聲應道:“有,有,小店有三間清靜上房,專備過路官眷休息之用,不但清靜,一切家具,俱是最上等的,就是通都大邑的上房,也未比得上小店呢,客官看了,一定滿意,你老請随小的來。

    ”說罷,立即前面領路。

     範子雲跟着他到後進,登上樓梯,長廊上一排三間,面臨小天井,果然十分幽靜。

     店夥伸手推開房門,讓範子雲走在前面,房間相當寬敞,陳設也還不俗,這就點點頭道: “好,就是這一間好了。

    ” 店夥匆匆退出,一會工夫,沏了一壺茶送來,陪笑道:“客官請用茶,這是上選的香片,專為達官貴客準備的,你老一喝就知。

    ” 範子雲道:“你們這三間客房,平日很少人住吧?” 店夥堆滿笑臉道:“客官說得是,咱們這裡,前後都有大城市,平日除了過路的富貴人家内眷,打尖休息,很少有人住店,但今天連你老,卻有二位,都要了上房住店哩。

    ” 範子雲心中一動,忖道:“莫非就是那黃蠟臉的漢子不成?” 這就試探着道:“這麼說,你們店裡,今天還住了過路的貴賓了。

    ” 店夥陪着笑,伸頭望望門外,壓低聲音道:“不是過路的貴賓,那位客官衣衫樸素,但出手可大方得很。

    ” 衣衫樸素,就是說那人身上穿得并不好了。

     店夥說完之後,伺候着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麼?” 範子雲道:“沒有了,你去忙吧!” 店夥躬着身,退了出去。

     範子雲倒了一盅茶,在窗前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心中暗自忖道:“不對呀! 這人剛來落店,顯然不是本地人了,但那隻飛鴿,從老遠的老子山飛來,傳遞書信,自然該是住在本地的人才對,莫非和這黃臘臉漢于,并無什麼關連?今天就是五月初一,初更,金神墩,向土地爺求簽,這中間一定隐藏着某一件秘密,今晚初更,自己就去金神墩看看!” 他慢慢的喝着茶,坐了一會,覺得無聊,索性到床上盤膝坐定,練起功來。

     直到傍晚時候,才運功完畢,他因心中惦記着金神墩之事,吩咐店夥把晚餐送到房中來吃。

    晚餐之時,推說自己須要早睡,就關上房門,熄去了燈火。

     這時不過天色才黑了一會,他悄悄啟開後窗,正待穿窗出去,忽聽右首房間,也有人輕輕推啟後窗之聲。

     他如今内功精湛,十丈之内,就算是飛花落葉,也可清晰聽到,心頭一動,急忙側身隐入暗處,凝目看去。

    果然聽到“唰”的一聲,一條瘦小人影,從右窗穿出,輕如鴿子一下飛掠上對面屋頂,略一住足,就長身而起,朝街後飛去。

    看他身法相當輕靈,那不是黃蠟臉漢子,還有誰來? 範子雲心中不由猶豫起來,自己主要目的,是為了查探金神墩土地廟求簽的人,如果是他,那當然最好不過,但如果求簽的另有其人,他又去幹什麼呢? 再說他中午雖然向酒樓堂倌問過去金神墩的路,萬一他此時不是到金神墩去的,自己要不要跟蹤他下去呢?跟蹤了他,豈不耽誤查探求簽那人的事了麼? 好在此刻離初更還有半個多時辰,不如先跟他下去瞧瞧再說,心念迅速一轉,立即跟着穿窗而出,回身掩好窗戶,再查看黃蠟臉漢子,但見一道人影,已經飛掠出去十數丈外。

     範子雲自己估量輕功應該遠在此人之上,不慮把他追丢了,因此隻是遠遠尾随下去。

    他聽酒樓堂倌說過,金神墩在桐城東南,前面黃蠟臉漢子出了鎮集,回頭看看身後無人,立即施展輕功,一路放腿向南飛掠。

     範子雲跟在他身後,暗想:“看來他果然是趕往金神墩去的了!” 隻是心中覺得奇怪,金神墩離桐城不過一、二十裡路程,他何以不到桐城去落店,卻要落腳在比桐城遠了三十裡的小鎮甸上來?難道其中還另有什麼緣故? 黃蠟臉漢子輕功着實不含糊,一路起落如飛,不過頓飯工夫,已經趕到呂亭驿,舍了大路,由一條石闆小路,筆直向南飛奔。

    這樣又奔行了一盞熱茶時光,範子雲計算路程,已經該到金神墩了! 就在此時,那黃蠟臉漢子突然間腳下一停,刹住奔行之勢,迅快的轉過身來。

     這一下倒是大出範子雲意外,但他如今已非昔比,發現黃蠟臉漢子刹莊身形的一刹那間,已然身如飄風,一下閃入路旁的一棵樹身之後,以他目前的身法,黃蠟臉漢子自然不會發現有人跟蹤的了。

     黃蠟臉漢子四顧無人,立即放快腳步,迅快朝左首一座小山腳下的一條小徑上行去。

     範子雲不敢過于逼近,跟在他身後,走了不過十數丈遠近,原來山麓間果有一座廟宇,遠望過去,黑越越的不見燈光,但已約略看清那隻是一座小廟,占地不大,隻有一進殿宇,敢情就是土地廟了。

    由此看來,這黃蠟臉漢子果然是接到飛鴿指示,來“求簽”的了。

     範子雲悄悄掩到廟前右首,相距廟門還有七八丈遠的一片松林之中,隐住了身形。

     這時黃蠟臉漢子已經走近廟門,再次回過身來,向身後查看了一眼,才舉步往廟中行人。

     門額上寫着“後土神廟”,那是沒錯了。

     範子雲凝目看去,大門裡面,就是神龛,地方并不太大。

     隻見黃蠟臉漢子走到殿上,就停住身形,從他一路行來的行動看來,他是個極為細心的人,入廟之後,自然要查看清楚,是否有人藏在暗處?等他目光在廟中緩緩瞥過,搜索的結果,當然并無可疑! 他行動極為俐落,一下走到神案前,伸手取過簽簡,因為有他身子擋住了範子雲的視線,不知他在做些什麼?接着隻見他俯下身去,不知把什麼東西,放入神案之下,然後又把簽筒放回神案。

     範子雲看得奇怪,忖道:“難道他不是求簽來的?”—— kknd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